明朝嘉靖年间,浙江嘉兴县有一混混,姓卢,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吃喝玩乐全凭一张大嘴胡咧咧,因而,人称卢大嘴。
卢大嘴三十岁了,却依旧是单身汉,没有哪位女子瞧得上他。
这日,卢大嘴和好友邹光在酒馆喝酒,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女人”身上。
卢大嘴首先开口,“你看,这酒馆有个唱戏的姑娘,长得那是一个美艳!”邹光看向卢大嘴所指的方向,笑眯眯地点点头,“长得是不错,这小曲唱的也可以。不过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大好,没有那份单纯劲。”
卢大嘴嫌邹光不知好歹,“有的看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邹光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两天我看到一位女子,那才叫漂亮,不仅长相清秀,而且身世清白。”
卢大嘴两眼放光,“有这好事,带我去瞧瞧!”就这样,两人付了钱,摇摇晃晃走出了酒馆。邹光要带卢大嘴去看那位清纯美人。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个小巷,邹光指着前面说道:“巷子拐角处,你看向院子里,省得说我骗你。”
卢大嘴走了上去,看向院子,果然有一女子,正在纺纱织布。只这一眼,卢大嘴就沦陷了,这女子果真清纯,好似那天上的仙子一般!
邹光跟了上来,小声说道:“卢兄,你有没有把握拿下?”
卢大嘴这嘴大并非浪得虚名,当即表示“小意思”。邹光自然不信,于是两人打了一个赌。
邹光开口道:“看你这模样自然握不住人家的心。这样吧,只要你能进去讨一杯茶喝,就算你的本事,输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卢大嘴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那你瞧好了!”
卢大嘴装模作样地去门前叫喊:“大哥,在不在家?小弟有事请教。”
院中女子听到有人喊叫,立马起身开门,问道:“你是来找我丈夫的吗?真不巧,他早上出门去了,可能要晚点才回来。”
卢大嘴故作焦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这有要紧事情找他商量。”妇人回道:“什么事你跟我说吧,等他回来我帮忙转告。”
卢大嘴叹息一声:“罢了,我还是下次再来找他吧。不过我走了许久,嫂子能否倒杯茶来解解渴?”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怠慢了您,您进来坐会吧,我给你沏茶。”
卢大嘴心中有顾虑,万一一会这女子丈夫回来该如何是好?当即拒绝,表示喝口茶就走。
就这样,这个赌卢大嘴赢了。
邹光赌输了,自然要请客,但他却耍起了滑头,带着卢大嘴去了自己哥哥邹福家,能蹭一餐是一餐!
邹福家中也有客人,是一位贩卖药材的商贩,名叫林松,与邹福熟识,却不认得卢大嘴和邹光。不过这并不影响四人喝酒。
几口酒下肚,卢大嘴又开始胡咧咧了,“我有个相好漂亮地很,肤白貌美,温柔可人!”
卢大嘴是单身汉谁人不知?邹福自然不信,“你这正经事不干,哪有女人敢跟你啊,你就吹吧。”
卢大嘴争辩道:“就前几天的事,若是不信,过两天兄弟带你去耍耍。”
林松打趣道:“看不出来卢兄弟还有这等福气,不知是哪家女子啊?”
卢大嘴也不卖关子,说了那女子的住址。林松心里一紧,卢大嘴所说的相好不正是自己的妻子吗!
林松继续追问:“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卢大嘴描述起了刚刚那位貌美妇人,可不就是林松的妻子嘛。
林松哪还有心思喝酒,连忙找了个借口回家,要向妻子好好讨个事实!
林松回到家中,怒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妻子韩氏一愣,随后说道:“今天有一男子来过,难道是这事?”林松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一巴掌打了过去,“好啊,竟不知你是如此淫妇,背着我偷人!”
林松将卢大嘴的话说了出来。韩氏大喊冤枉,根本不认识此人,她整日在家纺纱织布,何曾私会他人!
林松听不进解释,只是怒骂韩氏,并扬言要休妻。
韩氏被打得满身是伤,心里也受了侮辱,不愿再待在这个家。于是挨到深夜,偷偷离家走了。
次日,林松发现妻子不见了,还以为她跑去找卢大嘴了,连忙跑到好友邹福那里,让他引路去找卢大嘴。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那貌美妇人竟是林松的妻子!闹了这档子事,卢大嘴心中愧疚,连忙赔罪,说自己只是说着玩玩,他与韩氏是清白的,邹光可以作证。
邹福见林松愤怒,做起了和事佬:“林松兄弟,这事确实是卢大嘴的错,不过他也是闹着玩,没有什么坏心。我看就让他去找回韩氏吧,将功抵罪,你看可好?”
林松怒在心头,不愿轻易饶了卢大嘴,一纸诉状将他告上了县衙,说卢大嘴拐卖自己妻子。
很快,县令审理此案,卢大嘴拒不承认,也审不出什么来,而韩氏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就这样,卢大嘴被关进了大牢,等什么时候找到韩氏,事情弄清楚了才能放人。
卢大嘴被关进了大牢,邹光一个人好生无趣。这日,邹光找到林松,说道:“林兄,那卢大嘴真是冤枉的,你看他被关了那么久,也受罚了,要不就让我把他保出来,让他去找回尊夫人,这样大家都落个好,你意下如何?”
林松只恨那卢大嘴胡言乱语,致使自己冤枉了妻子,事情才变成这样。但为了找回妻子,林松只得作罢,“看在你兄长邹福的份上,我不追究此事了,你去保他吧,不过必须把我妻子给找回来!”
卢大嘴被保出来后,心里也有考虑,“官府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韩氏,我又怎有这通天的本事?”当晚,卢大嘴就偷偷逃走了,逃到哪算哪,反正他一人也无牵无挂。只是苦了好心帮他的邹光。
林松知道卢大嘴逃后,立马报给了官府。官府捉不到卢大嘴,便认定是邹光与他密谋好的,将他抓到大堂,痛打了二十大板,随后关进了大牢。等什么时候抓回卢大嘴,什么时候释放邹光!
不得不说,这卢大嘴真不是个东西!当初嘴大说奸情,害得好端端的一个家散了。如今又害得友人替自己下狱,真乃无赖啊!
转眼已过一年,卢大嘴的逃亡生活并不好过,风餐露宿,远不及当初和友人邹光喝酒吃肉快活。卢大嘴开始想家了,也思念起邹光来,便想着回家看看,说不定韩氏早已回家,这事早就过去了。
嘉兴城外,卢大嘴来到一尼姑庵。卢大嘴不敢白日进城,万一事儿还没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所以卢大嘴打算在此歇一歇,等晚上趁黑摸进去探探消息。
佛堂内,一位貌美的女尼正在上香。卢大嘴觉得此人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既然是美人,何不调戏一番!
卢大嘴正欲动手,佛堂后出来一位老尼姑。这老尼姑认得卢大嘴,开口道:“卢施主,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卢大嘴定住了心思,心不在焉地回了几句,但眼神却一直盯着小尼姑。老尼姑见状,说道:“妙慧徒儿,赶快去沏杯茶来,给卢施主润润嗓子。”
天色渐暗,卢大嘴打消了进城的心思,倘若能留宿尼姑庵,有这妙慧尼姑相陪,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不等卢大嘴开口,老尼姑主动开口了:“卢施主,这天色已晚,要不你就留下过夜吧,我让徒儿给你收拾房间。”
卢大嘴心中欣喜,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可他哪里知道,自己即将命丧黄泉!
卢大嘴刚到房中,稍微躺了一下,便觉得头脑昏沉,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他已经被牢牢绑住了。
那位貌美女尼姑就站在卢大嘴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这奸人,可还记得我?”
卢大嘴气急败坏,“我这才是第一次见你,你为何要害我?”
女尼眼泛泪花,“当初若不是你跟我丈夫胡言乱语,我岂能落到今日地步……”
原来,这貌美女尼正是林松的妻子韩氏。
卢大嘴担心韩氏起杀心,大喊救命,同时挣扎起来。这时,老尼姑手持一把尖刀进入房间,一刀捅死了卢大嘴。
韩氏见状,大惊失色,“师傅,我只是想惩治一下他,你为何却要杀了他?”
老尼姑开口道:“这人心术不正,万一他挣脱绳子,我两恐怕都要遭到毒手啊!”
随后,两人合力将卢大嘴的尸体拖到后院的一块菜地,埋掉了。
韩氏自那日离家之后,便来到了这座尼姑庵,老尼姑收留了她,两人也有个伴。
那日卢大嘴一进庵中,韩氏就认出了他,私下里跟师傅商量,要报仇雪恨!于是,两人在房中下了迷魂烟……
再看那邹光,白白替卢大嘴坐了一年多的牢。不仅如此,县令还要发配他去别的地方做苦力。邹光好说歹说,衙役才让他回家一趟,去拿些衣物盘缠,不过有一位衙役陪同前往。
半道上,邹光假装肚子疼要上茅房,竟也溜走了。若真去别处干了苦力,这辈子恐怕就这么过去了,邹光自然不甘心,不如赌一把,逃了!
正巧,邹光也逃到了那座尼姑庵。夜色下,邹光打算到庵中偷些钱财。
邹光偷偷溜进庵中,见一位老尼姑在佛堂打坐。随后邹光偷摸溜进了厢房,用刀具撬开了房门,却不敢贸然进入,而是扔了一颗石子进去,这叫“投石问路”,若是里面有人,自然会引起注意。
殊不知,邹光撬开的正是韩氏的房间,韩氏躺在床上,心里依旧被“杀人”的事困扰,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房间响起石子落地声,韩氏以为是卢大嘴的鬼魂回来报复,害怕地乞求道:“卢大嘴,我不是故意要杀害你的,若不是当初你故意诬陷我……”
邹光躲在门外,听得十分清楚,冒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行窃啊,慌忙逃走了。
次日一早,邹光主动来到衙门,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县令立刻派衙役去捉来两位尼姑,同时又让人通知林松。
大堂上,夫妻相认,抱头痛哭。林松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妻子,悔不当初,并发誓以后一定会她好,韩氏也原谅了他。
不过,这茬子事完了,还有另一件事:卢大嘴被杀一案!
韩氏原原本本将事情道来。县令听后,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声:“从道义上来说这事你们没错,但是从大明律法来看还是要受罚的啊。”
老尼姑开口道:“大人,卢大嘴乃我一人所杀,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要罚就罚我吧!”
韩氏连忙开口:“大人,师傅都是因我的私事才这样做的,受罚的人应当是我,求大人饶恕我师傅。”
老尼姑笑了,面向韩氏说道:“傻孩子啊,相处这么久我早已经把你当亲女儿对待了。你还俗去吧,好生和你丈夫过日子,这样我受罚也心甘情愿。”两位尼姑争着认罪,在场之人深受感动。
县令最终做出了判决:“老尼姑为徒报仇,杀害卢大嘴,原本应判处死罪,念在死者道德败坏,犯下恶事,可以免去老尼姑的罪行;而那韩氏,则由林松领回家去。”
至于邹光,训斥一番后也放了。卢大嘴的死,只能说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