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文城》:林祥福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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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读到《文城》林祥福的死,我为他命运里显现出不公而感慨和愤愤不平,以及从他命运陷进自我的“凄凄惨惨戚戚”之体感中。

今天,我看完《文城》的后半部分《文城  补》,我似乎有些清醒过来。

原来是我这个读者不认命林祥福的死。在我的认知里有一部分还模糊着,我还停留在人的“生与死”之间的“得与失”问题,而没有能够穿透“生死与得失”背后存有的对生命真实意义和价值的理解。

我一直着眼于不愿意看见一个心地善良、宽厚的人,被安排一场悲剧。所以,我读到林祥福死去,会难过得不得了。

但是,人的命运,由谁来盖棺定论呢?又由什么来定义悲剧或者喜剧呢?

在无人愿意前去给土匪交枪支赎金,以换回作为人票的商会会长顾益民之时,林祥福去了。这一去,林祥福惨死在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张一斧的尖刀下。

张一斧是当时各路土匪里,最为凶残的土匪头子。他的凶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呢?

张一斧有七个老婆,但七个老婆都被他杀死。其中,张一斧最后一个老婆的死是这样的:

一天,张一斧老婆在做针线活,突然把针掉在地上。她看不到针掉在哪里了,却被一旁的丈夫张一斧看见。老婆顺口开了个笑玩,说了两个字“贼眼”。张一斧当场把老婆砍死。

张一斧擅长使用斧子,因为他认为斧子杀人有气势。举起斧子,劈开人的臂膀或者头颅,把人立马劈成两半。

张一斧除了喜欢用斧子杀人,显现他凶残的还有一个特殊嗜好,就是喜欢活掏人票的心肝,用黄酒爆炒人肝,下酒吃。

这世上凶残的极致,莫过于“人吃人”吧。

张一斧把送赎金的林祥福杀死后,得知人票顾会长被齐家村的陈永良救了,他又凶残地洗劫整个齐家村,男女老少,统统不放过。二百四十九口人,因此葬身于张一斧的暴戾之下。

如何重新看林祥福的死,以及齐家村二百四十九口人的死?

作家余华在《活着》自序中说:“在文学的叙述里,描述一生的方式是表达时间最为直接的方式。我的意思是说时间的变化掌握了《活着》里福贵命运的变化,或者说时间的方式就是福贵活着的方式。”

起初,我读《活着》,并没有对这句话产生感知。然而,读完整部《文城》后,我好像有了“时间与命运关系”的头绪。

《文城》中,如果把林祥福的死,单独放在他自己个人命运长河去看,他无疑是悲惨,是悲剧。一个心地善良和宽厚的人,在无人能够挑起救人的重担时,身为外乡人的他,义无反顾地去了。

还有,他的感情。他爱小美,却永远见不到小美;他本来有安定的居所,为了寻找小美,带着襁褓里的女儿背井离乡,经历千辛万苦寻到南方的溪镇……最终,仍无所获,还把性命搭进去。

我正在为林祥福的死,悲伤和愤怒不已时,我认识到,我同时把林祥福的生命、把他的死看小了。当我一味认为命运对待林祥福存在不公的时候,其实我在间接认同林祥福的死是不值得,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

昨天还是这样的想法。今天,我把《文城》后半部分《文城补》看完,我就想重新返回去,重新体会林祥福一生和他最后死的结局,将告诉我什么。

林祥福的死尸被船夫拉回来的时候,挚友陈永良同时把顾会长救出送回溪镇。

陈永良看看躺在长桌上的林祥福,曾经两人的初识到情义深厚的种种记忆都回来了。陈永良擦干眼泪,拔出插在林祥福左耳根的尖刀。他看着带血的尖刀,对林祥福说:“这尖刀我要还给张一斧。”

“这尖刀我要还给张一斧。”陈永良说到,并做到了。

回到齐家村,陈永良见到惨死在张一斧手中的齐家村二百四十九条人命,仿佛为那个“这尖刀我要还给张一斧”的复仇誓言,推波助澜了一把。

陈永良从最初不想招惹土匪,想躲,想懦弱。陈永良儿子陈耀武说,要杀掉两个看人票的土匪,那时的陈永良胆怯着,他对儿子说,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但是,陈永良看到死去的林祥福,他已经改变最初的想法,才说出那一句“这尖刀我要还给张一斧。”

如果林祥福没有死,陈永良可能还继续保持他惯有的安分守己,忍气吞声,艰难忍耐着。

那样,恶匪张一斧可以继续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吃苦,受害的,还是无辜的百姓们。

可以说林祥福的死,让陈永良确定绝地反击的决心。人没有恐惧的时候,便有了力量。

这种确定决心、恐惧消失后力量,使得陈永良和民团勇者无畏。

张一斧的土匪窝被打得稀里哗啦、落花流水,张一斧也被戳瞎双眼。逃生路上,被陈永良彻底歼灭,除去后患,护一方百姓平安。

林祥福的死,齐家村二百四十九条人命,小说用人物死亡的最大痛苦来唤醒活着的人的正义与勇敢之信心和决心。因此,小说里林祥福的死,恰是溪镇百姓能够平安活下去的转折。

我对林祥福的死,从中也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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