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河恋曲----半个世纪前黄河流域的乡土，散发着质朴的幽香

草木欣茂的汝河

一

汝河流过丁冈闸的时候，轻轻摆了个身。于是河东沿儿有了个三里湾儿，河西沿儿有了个四里湾儿。俺今儿就跟恁讲讲三里湾儿的肥子和四里湾的秋勤的故事。

故事从这天早上说起。肥子喝罢稀饭，把羊群赶进河坡。瘦瘦的汝河绕过三里湾儿，直向南流去，顺眼望去很是开阔。肥子甩著响鞭，亮著嗓子，跟著羊群像一片云彩在河坡里游荡。

过一会儿只听见“啪啪”几声鞭响，跟著就见另一个羊群绕过四里湾儿，在河西沿儿向南走来。羊群后面跟著个姑娘，扎著个油油的大辫子。肥子一见，心里就一喜。肥子见过她好多回。那姑娘炸著羊鞭，嘴里“嗨吆”几声，就唱起歌来。

哎——

一道汝河九道湾，

一道湾里九只船，

一只船上九个汉。

俺的汉你在哪道湾？

哪道湾里哪只船？

哪只船上哪个汉？

那姑娘歌声悠扬粗放，直听得肥子心里使劲，下决心接她一回。于是就扯住嗓子亮了两句：

河中的鱼儿吆一串串，

河西的姑娘最好看！

肥子唱完，对著河西沿儿喊道：“哎！敢不敢对歌？”

那姑娘把手里的羊鞭一炸说：“不敢是龟孙儿！”就唱出了第一句。

女：一道汝河九道湾，

男：俺家住在三里湾。

女：一道湾里九只船，

男：俺家撑出双桅船。

女：一只船上九个汉，

男：恁的汉站在河对岸！

只见那姑娘捂住肚子蹲在草地上，缓缓气说：“你无赖！”

肥子喊道：“哎！你敢不敢过来？”

就见那姑娘说了声：“敢！”把裤腿绾到大腿根儿，真个淌水过来了。

姑娘手里握著羊鞭，站在肥子面前笑嘻嘻地看著他，肥子傻呵呵地不说话。姑娘忽闪忽闪眼睛说：“叫恁耍赖皮！”扬起手就给肥子一羊鞭。姑娘看著肥子傻呵呵地没反应，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扔下羊鞭跑了起来。肥子摸了摸脑瓜，“嘿嘿”一声就撵过去。姑娘见肥子撵过来，不留神“扑通”被坷拉绊了一脚，弓起身子正要爬起来再跑。肥子抢上一步伸手一拽，一下子把裤子给拽到腿弯儿，露出热气腾腾的小屁股。肥子一愣神，捧出尖挺利器就挺上前去。

淳朴的汝河北接黄河，南接淮河，像一条输精管孕育了两岸朴素的人儿。汝河的儿女爱得是如此的简单、直白。汝河不会害羞，姑娘也不会害羞，河坡里广博的草地任他们翻滚与纠缠。两岸的羊群悠然地像云彩一样的飘荡。

姑娘小伙的恋情像汝河涌起暗潮，乍然来过之后，又归于平静。秋勤看看压在身上的肥子，一骨碌翻了上去，用耳朵贴紧肥子的胸膛，一只手摩挲著肥子的脸。秋勤用嘴巴亲了亲肥子结实的臂膀，一张嘴就使劲咬了一口，直疼得肥子呲牙咧嘴。然后又把脸贴紧肥子喃喃地说：“俺叫秋勤，俺要恁记住俺，别负了俺。”姑娘亲了亲肥子的脸，站起来提上裤子，就淌过河去。肥子眼看著秋勤甩著响鞭，“嗨吆”一声吆喝著羊群，就消失在四里湾儿的那边。肥子傻愣愣的摸了摸脸，站起来整整衣裳，也犟著头一冲一冲地赶著羊群上了河坡。肥子回到家，一晚上抑制不住的兴奋，操起破唢呐“乌拉乌拉”吹得山响。

汝河的夏晚静悄悄

二

汝河的脚下又多了一对情人，连河里的流水都似乎更加畅快。肥子和秋勤相好后，开阔的汝河对他们更加的诱惑了。他们赶著羊群，炸著响鞭，飘荡在汝河两岸。在汝河曲线最柔美的草地上，他们调笑，对著情歌，淌过幽幽的河水与情人相会。连博怀的汝河都羞听他们缠绵的倾诉了！

男：吆——

一道汝河两岸柳哎！

女：万般枝条万般愁！

男：不知阿妹为啥愁？

女：不知阿哥疼俺真不真？

男：红辣椒好比俺的心！真！真！真！

女：不知阿哥对俺忠不忠？

男：好比梨花恋春风！忠！忠！忠！

女：不知阿哥一人苦不苦？

男：衣裳烂了没人补！苦！苦！苦！

女：不知阿哥一人愁不愁？

男：夜夜抱著凉枕头！愁！愁！愁！

…………

汝河儿女纯朴的爱情应该受到汝河的呵护。肥子和秋勤深深的贪恋这这片土地，他们是这片土地生出两粒爱情的种子。

肥子和秋勤相好快两个月了。这一天晚上，秋勤像往常一样把裤腿绾到浑圆的腿根儿，淌过河水和肥子相会。

肥子抱住她打了两个滚儿，坐起来问到：“咋样？跟恁爹说了没有？”

“俺爹不愿意，”秋勤面色平静地说，“俺爹嫌恁穷，他说不中。”

“你不会说咱俩好很长时间了？”

“就那也不中。”

“不怕！只要恁跟俺就中！俺肥子亏待不了恁！”

只见秋勤一抖肩膀哭了起来：“俺对不住恁，俺爹说俺哥取媳妇得钱，非叫俺嫁给俺村里来福。”

“俺挣钱给恁爹还不中？”

“俺哥秋里就要，等不急，俺也没法子。”

“恁跟俺走不中了？”

“俺爹的心俺也明白，俺家就俺哥自己。恁也不想叫俺家断了香火是吧？”

肥子搓搓脸没应声。

秋勤叫了声“肥子哥”，就抱住肥子的脖子，气不成声地说：“俺心里只有恁，俺对不住恁。”

肥子木然得像一段木头，秋勤伏在他胸口正哭得伤心，连汝何都跟著呜咽起来。

良久，肥子说：“恁回家吧。”秋勤双手提住裤腿，雪白的肌肤缓缓切入了微凉河水中。

肥子操起唢呐幽幽地吹起。敛气听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音呜咽，由商入雉，渐转悲凄，直听得汝河沉默无语。

秋勤缓缓转过头来，远远地望著肥子，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滴进河水一同向南流去。

（费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