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园里没有菜了

        想起最近看你的一次,是在大年的初二。你在马路旁边等待着,东张西望着,眯着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直到一辆白色的车映入你的眼帘,你高兴地小跑扑向了车,而我也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奔向了你,一把扑向你的怀里,大声叫喊着“外婆!外婆!你看看我长高了没有?”我绕着你兜圈圈,你一脸笑意看着我,当时有飘雪落在你的脸上,我仔细看了看你的脸,满脸沟壑,全是岁月雕琢的痕迹。

        一路上我牵着你的手,说起我在外地上学的近况,说我的所见所闻,说起身边的朋友,你都没有回答我,只是笑了笑,示意地回应摸了摸我的手。我显得极其失落,快步走向你的小屋。一进屋,一大炉火温暖着我,这时舅妈一个咧步上来,扶着你,大声责备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出去跑,那么冷的天过,感冒了怎么办?赶紧烤烤火。”你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身体硬朗着咧!”再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坐在你的身旁。大家都围在了炉火边,烤着红红的火,磕着细长细长的瓜子,剥着橘黄橘黄的柚子,火把每一个人的脸映地通红,大家开始高谈阔论,说来年的宏大愿望。但对你说话时,便扯大了嗓子,我就觉得疑惑,便问母亲是怎么一回事。母亲淡淡地说“人老了,耳朵渐渐听不见了。”这时我恍然大悟,被自己刚才的行为羞愧难当。我慢慢靠近你耳朵边轻轻地说:“对不起,外婆。” 你转过头充满笑意地说:“都那么大了,还是那么调皮,还在我耳朵边挠痒呢!”我撒娇式地埋进你的怀里,泪水直往外流……

        记忆中的外婆,是夏天的味道。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到外婆家度过。夏夜的知了、田里的青蛙、小溪里的鸭子、渡河的大水牛、凉席和西瓜、外婆的方巾和大蒲扇、构成了夏天的整个光阴。哦,对了,还有外婆的菜园。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外婆的菜园是个神奇的宝藏。外婆挑着两大桶水泼,我就在泼水的地方站着,期待水能晒在我的身上。外婆老想让我走开,从不洒我身上,外婆好笑又气急败坏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老是站在茄子、辣椒、小白菜的旁边?”

“因为我希望你泼我呀!”想到水泼我身上我就窃喜。

“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像小白菜、辣椒、茄子一样快快长高哦!”

        这时候我外婆蹲在那笑了很久,一本正经地站起来说:“好呀,那你要站准了,我要泼在你和小白菜的身上了。”

        每个夏天,我都和蔬菜们一起被外婆洒水,一起成长,感觉被泼得好开心呀。外婆忙菜园的时候,她会把我放在大树的旁边,我带着小草帽,看蚂蚁搬家、看蛐蛐赛跑、追着蝴蝶到处跑,跑累了,我就揪个小黄瓜大口吃起来,拿着草帽遮着太阳,蝉在大树上不停地鸣叫,迷迷糊糊开始睡去,朦胧中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在外婆的背篓里,叫了一声外婆,又继续眯眼。晚上的时候,外婆门前有一条河,迫不及待地想蹦进去,游个痛快。夏天的月亮和星星都照在河里,河水像天空,天空像黑夜里的河。洗完澡之后,外婆切好了西瓜,铺好席子,我一个蹦头,奔向外婆怀里,枕着外婆的腿,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数着星星有几颗,夜晚有多少飞机飞过。

        就这样,我渡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夏日。而日子也在一天天流逝,我长大了,却没发现你也被岁月给雕刻了。

我去看了你的菜园,你的菜园里没有了菜。

冰心先生曾说“爱情是一种纯度,朋友是一种广度,亲情是一种厚度。”如果这种厚度可以衡量的话,就把它换成无限无限长的时间,愿岁月温柔待她。

      我急忙擦干自己的眼泪,紧紧地握住了你粗糙的大手,生怕时光会从掌间漏掉。

      萨福说:“黄昏,你把清晨驱散的一切收集回来;羊群归棚,孩子回到母亲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心心想念的夏天。这样外婆就不会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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