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258：贾邹枚路传（四）

      贾邹枚路传（四）

枚乘（约公元前210年～公元前138年），字叔，淮阴县人，他担任过吴王刘濞的郎中。刘濞因为怨恨朝廷而谋划叛乱，枚乘就上书劝谏说：

臣听说过万全之策会使国家昌盛，失掉全策则会败亡。舜本来没有立锥之地，最终却拥有天下；禹没有十户封邑，最后却称王于诸侯。商汤、周武王的封地方圆不超过一百里，但他们上感应日月星辰三光之明，下不让百姓失望，因为他们都拥有帝王之术。所以父子之道，出自于天性；忠臣不逃避诛杀而直言劝谏，那样才能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枚乘愿意剖心腹效愚忠，只希望大王稍加留意，顾念臣我的一片赤诚之言。

如果用一缕丝系上千钧重量，上面悬挂到无极之高，下面垂到不测之渊，就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其马上就要断绝。战马刚刚受惊，在其稍微平静时却又击鼓震骇；丝缕要绷断时却又增加重量，只能会使丝缕断绝不能结上，千钧重量也只能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出与不出，容不得丝毫犹豫。主上能听忠臣之言，就会百事顺利；非要坚持错误意见为所欲为，就会危如累卵，治理国家难于上天；如果改变错误想法，治理国家就会易于反掌，天下也会安于泰山。现在您本来能安享天赐寿命，尽享无穷欢乐，探究万乘之势，却不去做这样的易事，以便能居泰山之安，却想乘累卵之危，走比登天还难的道路。这就是愚臣所大惑不解的地方。

有的人生来就害怕自己的影子，厌恶自己的足迹，于是就背着太阳行走，结果足迹越走越多，影子跟随着身子越走越快，却不知道到了背阴地方影子就会自然消失。想要让别人听不到自己说话，最好不说；想要别人不知道，最好不做。想要汤水凉下来，只有一个人烧火，就是有一百个人翻动水面，也无济于事，不如撤掉柴草，熄灭火焰。不断绝根源，却一心盲目挽救，就像是抱薪救火，薪未绝火不灭。养由基是楚国的善射者，他能在一百步外箭射杨树叶，并且百发百中。杨树叶那么小，能够百发百中，确实可以称得上善射。但他只是在一百步之外射箭罢了，比起臣我枚乘，他还不了解怎样真正操弓持箭。

福生有原因，祸生有根源；如果保留福端，断绝祸源，那么祸患还会从哪里来呢？泰山的水向下流淌，很细的水流经年累月也能击穿石头。井上的木栏连年汲水，会被绳索磨断。水流并不是穿石的钻，绳索也并非截木的锯，只因常年浸染才发生了这种现象。一铢一铢进行称量，到了一石时肯定会产生误差；一寸一寸进行度量，到了一丈时肯定会出现差错。如果直接用石用丈度量，就会很少出现差错。十围合抱的大树，其开始生长时的小苗，用脚一碰就会折断，用手轻轻就能拔起，因为它还没有生长，还没有成形。磨刀石磨刀，看不到其减少，到时就能用完；种树蓄养，看不到其生长，到时就会长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到时就会发生作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到时就会败亡。臣希望大王您认真思考并身体力行，这是百世不变的道理。

吴王刘濞根本不采纳枚乘的建议，枚乘等人就离开刘濞去梁国，和梁王刘武交游。

汉景帝继位后，御史大夫晁错为汉朝制定制度，采取削损诸侯封地的政策，吴王刘濞于是串通六国谋反，举兵向西进攻，以诛杀晁错作为名号。汉景帝听说后，斩杀晁错向诸侯道歉。枚乘再次劝说刘濞：

当年秦军向西举兵平定匈奴和戎人叛乱，向北守卫榆中关卡，向南驻防羌筰要塞，向东抵挡六国合纵进攻。六国凭借信陵君的威望，申明苏秦倡导制定的盟约，激励荆轲那样的勇士，合兵防备秦国。但六王最后还被秦国擒获，他们的社稷被杀掉，秦国兼并天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所处的地利不同，百姓多少不同。现在汉朝占据全秦之地，兼有六国之众，修恩抚义于戎狄，使南面的羌筰朝拜，这种情况和秦国完全相同。但汉朝的土地却是秦朝的十倍，百姓则是其上百倍，大王对这事了解得相当清楚。现在有进谗言阿谀之臣替大王谋划，不再讲究骨肉之义，也不考虑百姓的多和，以及国家的大小，这将给吴国带来灭顶之灾。这正是臣替大王担忧的地方。

吴军的军兵与汉军相比，就好象是蚊蝇去进攻附着的群牛，用腐肉一样的牙齿去面对利剑，锋芒相接吴军肯定必败无疑。天子听说吴王率领失掉职位的诸侯军兵叛乱，愿意践行先帝的遗约，现在汉朝已经诛杀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晁错，为以前的行为道歉，大王这时的兵威已经加于天下，功劳超过了商汤和周武王。吴国虽然身为诸侯，但富裕程度超过天子；地处偏僻的东南有隐匿之名，实际上已经超过中国。汉朝共有二十四郡，十七诸侯，他们向朝廷进贡输送的物品，运行在数千里道路上不绝，但其珍奇古之物怪还比不上吴国的东山府；汉朝转运粟米向西到达长安，陆行不绝，水行满河，还不如吴国的海陵仓；汉朝修治上林苑，里面建有离宫，积聚好玩珍奇之物，圈养禽兽，还不如吴国的长苑；汉朝天子在曲台宫游乐，沿着大路前往上林苑，其宽敞程度还不如吴国的朝夕池；汉朝深壁高垒，加上边关和长城，还不如吴国的江淮之险。这正是臣替大王高兴的地方。

现在如果大王能罢兵迅速返回，还有一半的希望获得赦免。如果不这样做，那么汉朝知道了吴国有吞并天下之心，马上勃然大怒，很快会派遣羽林军和黄头军沿江而下，袭击大王的都城；鲁国军队也会在东海断绝吴军的粮饷通道；梁王也会整理车骑，练习战射，积粟固守，在荥阳固守，等待吴军饥困。那时大王就是想返回都城，也会身不由己了。淮南三国肯定会谨守誓约不背叛天子，齐王会自杀毁掉叛乱痕迹，四国都不能把军兵开出自己的郡国之外，赵军被包围在邯郸，这些情况已经无法掩饰，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大王已经离本土千里之遥，要被围困在方圆十里之内。张羽和韩安国率兵驻守在吴军以北，韩颓当领兵驻扎在吴军左右，吴军向前不能攻克梁国的城池，士卒不能得到休整，我暗自伤心。希望大王您反复考虑。

吴王根本不采纳枚乘的建议，终于战败被杀。

汉军平定七国之乱后，枚乘因此出名。汉景帝召封枚乘为弘农都尉。枚乘因为长期作为大国上宾，平时都和英俊交游，得其所好，所以不喜欢担任郡吏，就以身体有病为由辞掉官职。他再次交游刘武，梁国的宾客都善于写辞撰赋，其中枚乘水平最高。刘武去世后，枚乘返回老家淮阴县。

汉武帝在为太子时，就听过枚乘的名声。在他继位后，枚乘已经年老，汉武帝派出安车蒲轮征召枚乘，枚乘不幸死在路上。汉武帝下诏询问枚乘有没有儿子，却没有能写文章的，后来才找到他小妾所生的儿子枚皋。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0月13日（古历辛丑年九月初八）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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