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书方法的评论回复

什么派都是后来人给的,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时间和智力去进行有所谓“有意义且正确”的阅读。就拿文学来说,如果要我说很多人的阅读歧途在哪呢?就是太过于关注故事以及社会性,甚至是联想、对比、代入自己的现实生活。忽略更为重要的文本本身,它的结构,它所创造的一种新的风格和讲述方式。我常看到很多人从文学中得到一种道理、概念,用区区几句话概括、抽象……所以,我建议你一开始从那些绝对自觉的作家读起,因为这种自觉性保证了作品本身的纯净和完整性,当然他们风格必须是强烈的,譬如伍尔夫、艾米丽、艾略特、普鲁斯特、纳博科夫、乔伊斯。有一次我听到某up主说自己不喜欢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然后她继续说理由是自己已经受够了这种故事(显然有彰显自己读书多的自信),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要看到菲茨杰拉德写作中的那种精致,他的对话,他的“四分之一”英里的海滩……可是我还想说你应该进行我所认为的这样的读法吗?除非你自己也会讲述,只有你自己讲述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真理、情感其实普遍散落,只有讲述方式是你的。其实与艺术一样,他本身就没有一种所谓的教育意义(正确性),当然一开始一个强有力的作家影响一批作家,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果你正在读艾略特,那么他就是艾略特,而不是又上溯到什么所谓但丁、玄学派一大堆,这是你应该关心的吗?他写南希·艾略考特抽烟,还要跳所有的现代舞;他是这样写的。大家讨论文学就像成年时的家庭聚会讨论工作、爱情、房子,可真“现代”呀!可是婚姻从来没有现代。

到这里,我想说尽情享受吧,尽管不可能包容一切,但过往的多样性可能让你下一跳。一个笑话,有人写作,有人解释,大部分人自虐,抽象性本身是现代社会的进步,而人往往是具体而琐碎的。

非常喜欢你的长评论,我准备回复一下,不过这个回复不是为了反驳什么,只是向你提供更多的信息和思考角度,从而有助于你自我检验评论的客观性。

首先,“什么派都是后来人给的”这句话就不客观了,法国的自然主义文学像梅塘集团(左拉),日本的新思潮(芥川龙之介、久米正雄)、白桦派(武者小路实笃、有岛武郎)等等,都是在核心作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主动宣言成立的,他们有明确反对的文风和流派,还包括浪漫主义文学、存在主义文学,无一例外都是有旗手、有先驱的,并非如你所说“都是后来人给的”。

仔细想想逻辑:当一个作家旗帜鲜明的去反对某一个主义、某一流派的时候,他会不公开自己的主义和立场吗?就像加缪反对萨特的时候,他也阐明了自己是荒诞主义,而不是存在主义。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福楼拜就明确表示自己不属于任何流派,即便世人认为他是批判现实主义,好朋友左拉认为他是自然主义,他依然坚称自己没有流派和立场。他就是他。

其次,你提出了一个读书建议,能提出建议就很好,有些人只挑剔别人,自己却不给出方法,让人无奈、无语。不过你的建议是读一些“风格必须是强烈的(作家),譬如伍尔夫、艾米丽、艾略特、普鲁斯特、纳博科夫、乔伊斯。”这很正确,因为它们都是优秀的,我们列举优秀的作家名单十分简单,所以你可以在这个名单后面加上“左拉、莫泊桑、夏目漱石、帕斯捷尔纳克、陀思妥耶夫斯基…”,从而使名单更加正确,可是有意义吗?不是每一个读者都能跳过20世纪文学跨入19/18世纪文学的,也不是每一个读者在没有养成阅读兴趣、习惯、能力的时候,就能直接看意识流作品的。有的人螃蟹可以吃一两斤,有的人吃一个就会过敏。河豚虽美,吃死者也不少。正确的书目不代表适当的顺序,上来就整大部头的书,和劝退无异。

有人说读书方法不重要,有人说很重要,有人说书单最不需要,有人说书单最需要,有人说随缘读书才是享受,有人说择书才是正道。这些人可有对错之分?我认为没有,只不过前类读着没有遇到自己过不去的坎,后者遇到了,后者自己难以解决,需要外人帮助、陪伴、分享。

至于我在读艾略特的时候,是不是必须就把他当成艾略特,而不必上升到更多呢?我想用另一个例子来说明:在《月亮与六便士》的最后,毛姆特意写了“我的叔叔亨利”在以前“一个先令就能买到十三个上等的牡蛎”的事情。当时我只觉得突兀与似曾相识。直到做完莫泊桑的视频,才发现原来毛姆是致敬了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他应用于勒的故事来讽刺人心反复。

如果我读艾略特的时候,不去想影响他至深的梵文和东方文化,不去想他感兴趣的对黑格尔派的哲学,不去想他被法国象征主义文学的影响,不去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话,那么我想我读的艾略特不是艾略特的书,而是艾略特的字,甚至是都不是他本人的字,而是译本的字。正如我没想到毛姆致敬莫泊桑《我的叔叔于勒》,我读的牡蛎就是牡蛎两个字罢了。可见,阅读不是一件把书拿起来,读到它再合上就大功告成的事情。没有对比联想,任何读者都不可能一下子反应出来书中的某些内容的用意如何、出处在哪。

你举例的“文学就像成年时的家庭聚会”的话题这一段没看懂,无法互动。你评论中所列举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例子,这个视频我没看到过,不予评价。

最后我想说的是:在讨论一个大问题的时候,往往各方都会各执一词,是谈不出什么结论的。我并没有觉得这种大的讨论谁对谁错,只是说有些读者成了书籍崇拜者、读书为上者,思考问题的模式成了二极管模式,举两个相反的例子:

1.《堂吉柯德》第一卷有一段“好奇莽汉”的故事,这段故事是塞万提斯写的一篇中篇小说,因为找不到出版商出版,所以塞进了堂吉柯德里面,这样可以多赚一点耗费。对于靠稿费生存的作家而言,不是每一个都能像福楼拜一样惜字如金的。故意拉长篇幅、增加字数在最优秀的小说中也是常见的现象。

2.毛姆是普鲁斯特的狂热崇拜者,他认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就是《追忆似水年华》,为此读了三遍。即便如此,他也承认这本书并不是每个部分都有价值的,普鲁斯特因为受到当时思潮的影响,是有意把表述设计的复杂繁琐的,而且有些见解已经陈腐了,毛姆认为节选本更适合读者。

再举两个相反又相反的例子:

1.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樋口一叶的《青梅竹马》,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你可以每一章每一句反复去读去咀嚼,这些书是某些想法最经典的体现,不建议跳过任何一处描述。

2.有些作者我们读一读他的代表作就可以了,读了麦尔维尔的《白鲸》,读了司汤达的《红与黑》、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就不用再读这个作者的其他作品了;而又有些作者不是,比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读多少遍都不过分。

书籍崇拜者、读书为上者坚信一切的书都是好的,书的一切内容都是对的,不排除他们确实有从任意一本书中获得于己有益的收获,但他们是站在忽视其他读者对译本适应性、解读原著中的能力,是否具备对作者、时代、历史发展客观认识的罂粟殇得出的结论,我经常说《欧也妮·葛朗台》国内有21种译本,一个没有选译本能力的读者,摆在他们面前实实在在的问题就是:怎么选译本?你怎么避开流派冲突带来的思想漩涡?你怎么才能把一本书读看完?怎么培养自己的读书兴趣?给一个人一碗红烧肉,可以吃的很开心,给他一头猪、一头牛,恐怕从何下口都不知道。

在我看来,很多人从自身成功的经验出发,点评读书方法的有效性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却把普通读者最头疼的实实在在问题,放到一个无法处理的高度上,又或是把问题放在绝对正确的位置上,问题不会因为高度变了就不是问题了,问题也不会因为正确性扩大就不用处理了。他们还是不会选译本,就是吃不下意识流,就是感触不到20世纪之前的文学魅力,这些实实在在的问题不帮着解决,光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是从决定论走向了脱离实际了。

世上大多数作家是就是靠稿费维持生计的,他们的创作本来就有私心,不可能不迎合当时的社会潮流说一些现在看就是迂腐的内容,也不可能不故意把故事描述的复杂从而让内容显得更多更有深度。书籍崇拜者和读书为上者既然走在了普通读者的前面,就要分享一些实实在在的技巧。不要忽视另一部分体量很大的读者:他们没有和你一样的领悟力、换位思考的自觉意识,没有办法读原著,也没有筛选译本的方法,他们读不进去没什么奇怪的,如果回到十年前,有些看不进去的文学主义、流派、作家的书,可能十年过去了我都不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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