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一)

叶子原名不叫叶子,她记忆的线头其实只是从小时候蹲坐在塑料红桶开始,那时还不流行坐便,更别说什么一按操作面板便冲屁屁的高级马桶,头顶渗着汗像往常一样却屙出2条令人作呕的白色虫虫,然后妈妈告诉她,她才明白,恁叫蛔虫。最青睐童年的一种虫虫。                 

叶子打小就喜欢吃橘子,任凭剥出的黄色汁液浸染了指尖,橘瓣上的白绒线黏在手上,一丝丝将它们从服贴的橘瓣腰上过瘾般全程不断的扯下来,然后将打扫得干净的橘瓣颗颗码在白纸上,再放到北方特有的暖气上,约莫半缸茶的功夫,看着外皮稍显硬朗果肉依然挺着多汁的嫩肉,叶子口水就会在将其入口前不自觉的从嘴角探出了头。吃完心满意足。

那是个回形的院子,朴实得像洗掉色的衣服一样,褪色而干净,时而天气晴朗阳光升腾,便会晒出一股子平整干爽的味道。

对,没错儿,叶子就是院子里的小主人,也是我要说的那个姑娘。                       

叶子爱笑。老话常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多年以后叶子问自己,这运气怎么像人们的脸,只认钱不认人呢,末了还要挖苦的笑一笑,然后嘴角鼻腰眼角头顶的纹便像说好了一样齐齐的舞动起来,看不出欢快还是悲伤。

夏天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一步一挪的向前错着步,也像一个腻在母亲怀里的孩子,撒娇般向像胳肢更深处拱。对于叶子,夏天最喜爱的便是听着蝉鸣和隔壁的小月一起玩过家家,一个红色的砖头被讨趣的一横放,地上随处捡起一块石头挨着砖头表面刮来刮去,红色的末末便轻快地拱起身子越积越多,这美味的菜便烧制成功。然后你一口我一口的假模假式的“吃”起来,不用一分一毛,却玩儿出了此生最大的怀念之一。小月是个隔壁豁着牙爱流鼻涕的小丫头,比叶子大约莫半岁光景,不管春夏秋冬,鼻涕就像她的眼 鼻 嘴,成为她脸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叶子喜欢这个豁牙姑娘,因为她,她觉得童年变得丰盈而不孤单。“老狼老狼几点了?”“十点了”“老狼老狼几点了?”“五点了”其实 那时的她们还不懂五点天边眼的尽头是否泛出鱼肚白,也不懂十点是否该做眼保健操。喊得就是那个劲儿。这样懵懂的友情如果滋养下去,会成为那个什么?对了发小。她俩挺幸运,就那样,那么多年变成了瘸腿桌子脚底的踮脚纸,也便成了糖和水混在一起分不出你我的甜滋滋的糖水。以至于小月在多年后被欺负时跑进叶子的大门,二话不说,甘心的吃吃喝喝睡睡。没有后来看到的人们,势利的分道扬镳。看我的兄弟姐妹时,叶子记住一句话:我们便是天上的雪花,飘到人间,落入泥土,便再也分不开。对,叶子想,我们就是那形状各异的雪花,这辈子分不开 也不想分开了。

人世间,感情就像贯穿全身的血液,将各种不同的“零件”你我联系在了一起,整个“肌体”社会才得以运转 生生不息。只是零件后来变了,不听使唤了,然后“人”便开始走得不听使唤,“心”开始言不由衷。

叶子是个眼睛亮亮的姑娘。叶子已经在幼儿园混了两年半,很快就要荣升为一个可以戴红领巾的小学生了。她在幼儿园吃的最好的野食就是同学雷子带来他妈给炸的丸子,乍一咬皮脆,紧接着牙齿顶着劲道的混沌一体的肉和菜咬下去,极慢也极快,因为舍不得让人痒痒的唇齿留香。这一天,嘴角长颗痣的年轻女老师带来了个大大的鸭梨,对于叶子来说真的是大大的,需要两只手才能捧稳,女老师冲着叶子一笑,甜得叶子忘却了一切,心里美成了花,随后鸭梨便由一只女性柔软带着温暖的大手交到了扎着一只毽子辫儿的叶子手中,第一次在孩子们中被单独关注单独喜爱,叶子受宠若惊,这一天这一幕成了叶子一辈子都难忘的场景,甚至于有一天她的孩子长成了当年她那么大,她还记得那老师嘴角那颗好看的痣。       

大大的日历本从1989年正式迈进了1990年,那时候叶子家还在那个小院子,只不过院子看起来小了一大圈,门口的凹凸不平的土道沟沟壑壑,一遇到瓢泼大雨之后,便会形成个天然的河渠,默不作声的连接起邻里。那时候的叶子和舅舅家的哥哥总在一起玩儿,然后耍坏的把“河道”挖进不喜欢的人的家。

那年,叶子已经七岁。

七岁的叶子瘦瘦高高的,两条腿像长腿筷子长长、灵活的。脸上也开始显露小女儿家的红润娇嫩,去年因为母亲嫌不利索给剪成了假小子,叶子哭了整整一天,今年终于留长了些,小小的叶子开始知道美丑,开始有留发扎辫儿的小小心思。

当叶子开始留意听附近小学里扩音喇叭传出的声音时,叶子已经要上小学,所谓的要,也就是两三天的日子。

入学前按例需要测色盲,问一些基本的问题,你几岁了呀?之类的。测色盲的时候时间过的最慢,从层叠的图片中找出特定颜色的图案,搞得她最后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答错了。


步入小学,没想过未来会做什么,这样按部就班,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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