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之夜

刚出馆，就被清凉而新鲜的空气拥了个满怀，倦意和不快一扫而光。天空并非晴朗，微小而柔弱的雨滴轻轻飘洒，落在毫无顾忌的行人肩上。我抬头望去，轻薄的云层微微透出月光，静谧地躺在天上，打量着我的目光。

踏上微微湿润的地面，我慢慢走向柳枝搭起的拱廊。仿佛昨天，这些高大而年老的柳树还是一片暮气沉沉的模样，尖利的枯爪光秃秃地伸向空中，层层叠叠地延绵向道路的远方，在尽头应是一座哥特式的城堡，如此才能配得上它们营造的气场。

然而生命力的爆发从不需要任何前兆，就在某个不经意的一瞥中，它们忽然焕发生机，无穷无尽的绿叶从那原本榨不出一点汁液的枯爪中挣脱出来，用圆润且剔透的釉色向众人宣示着自己的兴奋和活力。两旁的柳枝在道路上空旖旎偎依，高耸的枝条被紧密的柳叶压弯下去，瀑布就这样悬挂在行人的上方。

此时此刻，柳叶静静伴着夜色入眠，微凉的夜风吹过，它们也轻轻随风来往，偶尔梦呓般地沙沙作响。那弱小的雨滴只能跟随风的方向，大多数成为了树的滋养。运气好的兜兜转转穿过柳瀑的空隙，然后轻轻地亲吻我的脸庞。

夜风从不肯离去，始终伴在我的身旁。它是夏与秋的孩子，既有丢下夏的热情，也更带着秋的温良。它的纯真驱走了我的烦恼，它的清凉安抚着我燥热的胸膛。它把玩着我的衣摆，又去拨弄衬衫的领角，却只是轻轻地，缓缓地。也许它也困了，只是爱玩的天性让它不肯乖乖进入梦乡，只好缠在我的怀抱，想要入梦前的时间变得很长很长。

我祝着柳的好梦，也向云微微致意；感受着雨的轻吻，哄夜风快快入睡。

今夜，雨也轻柔，风也温柔。

辛丑年公历八月廿四  追忆月初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