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郑,红姐,不要进房间,先报警。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解脱了。我真的有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每一天每一秒都活在自我质疑中,真的很痛苦,一点都不快乐。
你们见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或者说不是全部的我,躲在被子里哭,在黑夜中朝着一点发呆,日复一日的否定自己。这不是我想要的样子,在地狱与人间挣扎的滋味太痛苦了。
今天的事吓着你俩了,我在餐桌上准备了礼物给你们压压惊。别难过,根据能量守恒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勿念
程昕”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警察,检验员,还有吓坏了的小郑,红姐。
“请问你们和死者的关系。”例行公事的询问。
“我是她的初中同学。”
“我是她同事。”
“最近死者有和你们联系吗?”
“昨天,她发微信约我到她家,然后就……”红姐哽咽的说,“她性格和我有点像,比较内向,平常来往的朋友也就我们几个。”
一个特殊的男人趁大家各自忙碌的时候打量整间房,时不时拿起手中的相机到处拍拍。
一番简短的询问后,这个男子凑到看着向这群人的头头的耳边嘀咕两句。
“这个案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一个简单的自杀案,等采证人员采证结束后,你就可以开展行动了。”
扬起手中的相机“那就谢谢陈队。”
这栋房子的采光非常好,窗外有一棵正在落叶梧桐,一伸手就能碰到。窗前是张大长桌,上面有些黑黑脏脏的痕迹,一张师爷椅。向左是一排带玻璃柜门的书柜,右边只放了个破旧的软圆垫和矮茶几。
“有意思。”神秘的男性在警方走后仔细观察这间房子。
“拼命想挽回的从前,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正读着笔记本上的这句话,手机铃声响起“最美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雨的屋檐”
“喂……”
匆匆赶完研究所,“让我这么急赶回来,就为了签份文件”面对面气定神闲的丁子浩。
“当然,等会儿教授要的。”
“对了,祉安,今天你的课题怎么样?”
“进展的很顺利,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两人说的是方祉安选择的毕业课题,自杀人的心理,死亡的人当然不能回答了。只有靠一些证据来说话了——死者的家就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怎么个意思法?”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家没有一面镜子,也没有一张照片。”
“这是挺奇怪的,还有什么发现吗?”
“刚要有其他发现,就被你一个电话叫回来了,明天还要去一趟。”
“还要去?”
“不只明天,这段时间要天天去,不同时刻的大脑,会有不同的发现与灵感。”
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丁子浩摇摇头,“真是个痴人。”
躺在床上闭目,整理一天的线索,从书房看出,主人涉猎广泛,古文,当代小说,各色家装杂志……还有一张《十八张半》的老唱片,一摞杂志后藏着文房四宝,另个抽屉放满写好的作品,看得出造诣不浅,每一张都署上了日期,最近的一张正是两天前。
一切事物都不外露,主人极度缺乏安全感,书桌抽屉找出的日程表,表现出做事相当有条理,种种现象表明,此人要求完美,却不自信,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脑袋里闪过一丝光亮,抓起外套,冲出门。白日里见过的书房,小客厅一切如常。所有都如她死亡时一样。打开卧室的房门,暖色的卧室灯,原木床头柜上摆一本《晚年》,这的窗子挂了可透光的白纱窗帘,也能看见外面的梧桐,床的对面是一片烟青色的窗帘。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如果我是她,我会干些什么,目光落到那床对面的烟青色的窗帘上。直觉告诉他要拉开它,拉开它。当手真的伸出时,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稍稍颤抖。缓缓拉开窗帘,一幅等身的裸女画像徐徐展开,唯有脸部一刀割破。
这幅画带给他的震撼是之后两年间所有的案件所不能比的。那种清秀与残缺,两种视觉给人的冲击。
这是方祉安第一次这么坦诚的第一面。尽管没见过她,但方祉安知道,这就是程昕。
从破损处,可以隐约看出鹅蛋脸,柳叶眉,可以说是个小美女,但对自己的容貌如此就很值得深究。
细摸上这道刀痕,好像有什么东西,费了不少劲把它拿出来,一本墨绿呢封面的笔记本。
一幅关于二十岁少女的画卷,慢慢呈现在眼前。外表快乐的少女,愿始终保持孩童的心性与快乐。社会与现实终不如其愿,反复自省,去学书法,绘画,只是想获得一点自我的肯定。
心性中的高雅始终要为现实折腰,理想与现实一次次碰撞,内心一回回质疑,一次次否定,都像整个人扒掉一层皮,露出最丑陋的自我。当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只有亲手毁掉这个我。
“错误的自我认识,造成错误的结局。”盯着眼前的画,自言自语。
听得见窗外梧桐的落叶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双臂失去了知觉,久到东方升起曙光。
“昨晚你去哪儿了,找你宿舍也没人。”丁子浩站在门口,瞥见床头的书问,“什么时候看太宰治的书了,你一向很少看日本作者的书?”
“哦,今早刚翻出来的。”看看床头,“突然想看看了。”
“今天下午李教授找你别忘了。”
“好。”
李教授是美国著名的心理学教授辛普森教授唯一的亚裔博士,也是方祉安的导师。
从研究所出来,沿着小路不知不觉走到程昕家楼下。
一个小个子穿黑衣的女性走来,“你好,请问你是那天的警察吗?”
思绪回神,回想起这是程昕的朋友——小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的。”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警察先生,你在这里是不是昕昕的案子有什么隐情吗?”
“不是的,案子判定为自杀。我姓方。”
“你可以听听我讲她的故事吗?”小郑自顾自的说着,“她很善良,每天活得开开心心像个小孩子,我从来不知道她在吃百忧解,她甚至在那天准备了我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接过递来的纸巾,“谢谢你,方先生听我说这么多,正如她所说只是换种存在方式。”指着心口,“她永远在这里。”
“我也只能这么想。”小郑气若游丝地说着。
这几天,方祉安像做了一个梦,关于一个叫程昕的梦,他被这个梦深深缠住。
发现日记本的当天通知陈队,被告知两天后是程昕追悼会。说是追悼会,只是三五好友到墓前告别,她不愿大排场,只想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离去。
这是方祉安第一次见她的照片,黑白的,两次见过她的图像,都是没有笑容,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昕姐姐,我、婆婆和球球来看你了。”一个五岁的小孩蹲在墓前。
“你好,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孤儿院,程昕一有空就会来孤儿院看我们,这孩子和她最亲。”婆婆指着眼前的小孩。
方祉安蹲下摸摸他的头,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欣欣,大哥哥,昕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和球球玩。”看着牵着的小狗说,“球球是前几天,是昕姐姐给我的,她一直最喜欢球球了,我也最喜欢球球,婆婆说她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小少年,完全不懂生与死,也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的时间,不间断的发现关于这个女生的故事。她,美丽,善良,能写会画,厨艺很好,细心……她把生活中的每个生命都安排得很好,独独忘了自己。这个姑娘的身影慢慢在方祉安心里扎了根,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
时光飞转,从研究已过半。两年的时间里了解每个人自杀的过程无异于非常痛苦。小酒馆的门口,唱着啤酒舒缓一天的神经。他也不常来这,只在心情低落的瞬间,看看城市的喧嚣,印证自己是个鲜活的肉体。
“你好,一杯啤酒。”一个温柔的女声。
吸引方祉安的是这位女性来酒馆带了一本《人间失格》。
“先生,你好,请问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专注,女性不自在的说。
“这本书好看吗?”还是盯着这本书。
“还行,不过我不是很喜欢。”看了眼书,笑得很开心。
“小姐,你这是第几次搭讪?”一句很不客气的话,对方却并不生气,“眼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哈哈,是的。”方祉安说。
“那我能坐下吗?”
“请。”
……
有趣的话题,有越的灵魂,一直漫延
若是你还在,我们会有怎样的故事……
她的笑,很美;你的,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