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五彩斑斓的叙事布景陈设,也没有符合审美标准的人物造型设计,而是用黑白色调构建的白描式黏土手工塑造,为我们搭建起一条通往隐秘心门的素色通道;它采用一种出人意料的简朴式直白流露,并以一种好似蜻蜓点水式的轻盈与利落,揭示了平凡个体内心的孤寂与困惑,以平静但敏锐的叙事基调,讽刺了现代都市生活中人与人之间情感的淡漠与疏离。
影片讲述了生活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8岁女孩Mary与独居在美国纽约的犹太人后裔44岁的Max通过写信维持了20年之久的友谊,但是当Mary来到纽约与Max见面之即,却发现Max已经在自己的房间安静地死去,在房间的一面高墙上贴满了Mary多年以来寄给他的每一封信。
影片通过一种简朴直白的叙事手段,描述了都市生活中两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内心隐秘情感的交流,并将主角的全部情感以内部言语的独白形式作为影片背景旁白,以一纸信件作为沟通信息的唯一载体,以此来烘托出角色内心无比的孤寂以及对于情感的渴望。对于结尾的设置,对于在有生之年,Mary都不能够与Max相见的遗憾,是导演对于影片主题的另一种升华以及对于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微妙关系的讽刺。
影片叙事的质感与厚度集中体现在了两个人物角色的性格与内心体验的塑造上。Mary是一个孤独而且敏感、内向的女孩,长期的羞怯、胆小与自卑让她不能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拥有欢快的童年生活,一次她突发其想地将一封信贴好邮票寄到了美国的纽约,而收信人恰好就是内心同样孤独与敏感的Max。
Max患有亚斯伯格症,是自闭症的一种,他对于社交和人际沟通有困难与障碍,性格固执和刻板。影片中对于Max的人格刻画是相当突出而具有 “亚症”典型特征的:Max社交与人际沟通困难,他独居,即便是参加节制暴食的协会,也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要与周围的人交朋友;Max的生活刻板单一,陪伴他的只有鱼缸中的金鱼,而只要金鱼一死去,他必定会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取名相同的金鱼;Max对于突如其来的转变会感到极度不安,对于正常人来说,就算是很轻微的新异刺激,也会使他感到不知所措、情绪急转;Max性格固执并且兴趣狭窄,生活了44年,他只喜欢收集人偶娃娃和固定数字的彩票,他一生最大的三个愿望便是:有一辈子也吃不完的巧克力、收集齐一整套的人偶娃娃以及拥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从前两项可以看出Max的行为与观念并不符合社会给予成年人的标准,缺少可比的标准性成熟度,而他的兴趣和行为也相较他这个年龄的人并不具有功能性。
Max提到过他有一个几十年来都陪伴他的朋友先生,这是他不能够分辨真实与虚拟的区别,产生的虚构与幻觉;Max的这些行为与性格特征,都显示了他神经症的严重程度,但是我们仍然能够从他写给Mary的信件中看出他内心的孤独与迷惑,他的渴望与焦虑,他对于Mary的珍视与真实的情感。
Mary能够通过信件与相隔千里的Max保持着长达20年的情谊,在很大程度上也有赖于二人之间的相似度。显然都受到过孤立与轻视的两人,在内心深处感到同样的孤寂与痛苦,而Max因为神经症的关系拥有比实足年龄更小的心理成熟度,这不仅缩减了他与Mary在思维与认知上的距离,也使他们能够以文字的形式将最真实的自我展现在彼此面前。
影片采用平静的叙事、微妙的细节以及简单的内心独白把一个朴素得几乎会被淡忘在都市角落的故事重新赋予了重量,在叙事的每一层细枝末节下,似乎都让人感到无比沉重与悲凄;在浓淡变幻的黑白色调中渗透着主人翁最隐秘的丝丝情感,背景中各自起伏的言语叙述表露出最真实的内心体验。
而Mary与Max终究没有能够在有生之年面对面地用语言交流,成为了许多观众最遗憾的感叹。但是叙事构思中始终都将两位主角内心独白的叙述作为重点,这种叙述只通过信件这个唯一载体才得到了传达与反馈,这里并没有直接将内心的感受与情感的意义的传递赋予两个客观存在的人,而是中介载体信件。
从这一点上来理解,导演似乎要刻意营造出一种隐晦的讽刺气氛,而这种气氛在影片结尾Mary来到Max的住所,却发现Max已经静静地死去而达到了高点。坐在死去的Max旁边的Mary面对着一面贴满信件的墙壁,眼里充满了泪水;生命中被认为最能够寄托情感并信赖的对方却从未真正面对面地通过言语交流过,也许正是这种被期待包裹的遗憾才能将最真挚美好的情感封存至永远。
也许这是一种巨大的遗憾,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完美。寓意似乎要告诉我们,人们内心最真实与隐秘的情感只能寄望于去精神化的载体来表达与流露,而面对面的眼神和言语交流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无能为力的隔阂,人们对于美好的愿望只产生于对美好的追求过程中,而非置身于美好本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