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化的白露

时节立了秋,天气并没有迅速转凉,即使到了处暑,南方还有“秋老虎”的天气。大地干硬,蔬菜的种子迟迟难以落地。稻谷忙着灌浆,青蛙还在呱呱叫。直到一阵秋雨,凉风突起,草、树叶、裸呈在外面的器物有了雨露,白露就来了。

白露是一年中第十五个节气。时节至,为母亲的嚷着孩子添置衣衫,不要裸露出胳膊和腿肚子,以免生凉。何况,昨天还落了一阵雨,阵阵寒意从外面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从橱柜里翻找出长裤长衫。

冷雾是从哪来的?分不清楚,没有源头,没有边界。它在眼前持久升腾降落,降落又升腾,濡湿了草木。七点钟光景,雾气愈浓。它吞噬着眼前的树,淹盖稻田,又把村庄藏在怀里反复抚揉。马路、行人、浣洗的女子,都处在模糊迷蒙之中。等到阳光穿透雾气,照在白墙黑瓦的屋子,照进树下的庭院,照进乡间幽寂的篱笆路,村庄便有了明亮的色彩。那是一幅诗化的图画。

雾是安详的,它躺在山谷的怀里,宛如酒盅里的琼浆玉液,偎依山水。它又是调皮的,从田埂上跑来,从湖面上窜出,一会儿又爬上屋顶。它是飘逸的,在山峦在群树间流动,如仙子临风的裙带。它是敦煌里降落的飞天?或者它什么也不是,它只是雾,是被蒸腾的水汽。但我们感谢雾,它使山林更加幽寂,使江面多些空濛,它沾湿了《蒹葭》里的思念。它是乡村一首含蓄淡雅的野性诗歌。

白露,因露珠晶莹剔透洁白而得名。雾水凝结成露。若是秋天,没有了露水岂不是天帝欺予?

“星汉渐移庭竹影,露珠犹缀野花迷。”(温庭筠《赠知音》)诗人总是敏感的,一朵带露的野花,一钩冷月,一阵凄切的寒蝉,都能引发诗人的感伤。“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骆宾王的《在狱咏蝉》)唐高宗仪凤三年(678),骆宾王迁任侍御史,因上疏论事,触怒武后,被诬下狱,冤狱难雪。诗人借“露重”来隐喻世道污浊,将自己的忠愤牵连于露珠。其实与露珠何干?白居易还说“露似真珠月似弓”呢!

我喜欢摄影,大学选修了摄影课。但是摄影是烧钱的艺术,一个索尼变焦镜头就要五千。好在手机的摄影能有所弥补。一款vivox9s就有2000万像素。清晨,对着露珠下的草木、荷花就能拍出美轮美奂的作品。摄影爱好者也对准天空。“八月十五雁门开,雁儿头上带霜来。”大雁要迁到温暖的南方去。它们三五成群,从秋季的天空嘎嘎飞过。南迁的还有黄雀、椋鸟、柳莺、绣眼、家燕。有了它们,高而远的天空不再单调。

白露时节,地面被露水或一阵忽来的秋雨濡湿。可以整地下种了,邻居提醒我。妻子买来大蒜,扯着几个孩子剥蒜瓣。我负责整地,把杂草除去,用板锄翻地,平整。若是缺了水,就在排齐的地头晚边浇一次水。上头撒一层鸭粪,再上头盖些通气的经年山蕨。十余天(如果水分适宜)抽出冷绿的叶片,在灰黑色的背景中生动迷人。青江菜、叶莴苣、芥蓝、萝卜、胡萝卜、包心菜,都适合下种。稻子还没成熟,清闲的农民在雾气弥漫的地头耕种。他们挥动锄头,舒缓又有韵律,地头又开始焕发生机。这时,黄柏塘边卖菜种的徐婶,忙碌中又该笑眯成缝了。

白露来了,消除了夏的燥热,缺了蚊虫滋扰。雾从山林、从河面、从田埂随便涌来,把我们的生活幻化成无边的诗意。

我爱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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