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之前，请等一等 - 失业青年的独白

知乎上有人提问，“我现在想做xx事，是否来得及。”

最高票的答案引用非洲经济学家Dambisa Moyoz在《Dead Aid》一书的结尾，

“The best time of planting a tree is twenty years ago, the second-best time is now.”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二）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也许你也曾看过这个答案，并且受到极大鼓舞，恨不得立马放下一切去种一棵属于自己的树。可是今天我想说的却是，在播种之前，请等一等。

一、

一周之前我失业了。

公司将财务部从悉尼转移到了新加坡，作为会计的我顺理成章的没了工作。大学的专业是会计，毕业之后毫无悬念做了会计。但在整整七年的时间里，我却没有一秒喜欢过这个词。

从公司出来，像是经历了七年无爱情婚姻后签完一纸离婚协议，我步伐轻盈地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和零食，开始了狂欢。

去他妈的会计，我想。

可三天之后，当我看完了所有想看的电影补完了想睡的觉吃光了所有零食再打开求职网站时，恐惧却像潮水一样涌来。尽管我发誓再也不做会计了，却发现除了此之外自己竟无一项本事能够支撑自己体面地活下去。

早干嘛去了？也许你会问我。

其实因为不喜欢会计，我尝试过很多事。

大一的时候想学新闻，于是挤破头进了学校最好的摄影社团，却因为没有好好学习摄影器材的使用而连实习期也没有通过。这样我正好可以专心学习了，我安慰自己。大二的时候喜欢西班牙语，学校没有，便退而求其次报了日语辅修，接下来的三年却以专业课繁忙、不够喜欢等等理由以极其敷衍的态度完成了课业。本科毕业后更是将其搁置一边，现在除了自我介绍和简单寒暄之外已经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其实真正喜欢的是西班牙语，我再次安慰自己。2017年我毅然辞职去了西班牙。沉浸式的学习使我进步很快，三个月之后我已经能与当地人进行基本交流。回到悉尼后又一鼓作气报了晚课想要继续学习，可是由于新鲜感带来的努力劲儿却消失了，原本在我眼里充满魅力的西班牙语似乎变得不过如此，除了勉强去上课外，我几乎再也没进行任何主动的学习，有时甚至连一周一次的作业也无法按时完成。

这些都是兴趣，我安慰自己，毕竟我的主业是会计。

可与此同时，由于内心抵触，我在自己的主业上并未有什么成就。念书时成绩平平，工作后得过且过。在每一个有机会进步的时刻我都会反驳自己，你又不喜欢，做这个干嘛。并且极力收集证据证明自己不适合这一行，比如很粗心、性子太急、连自己的账也算不清等等，甚至连财经类的新闻和书籍也很少阅读。

也许你会问我，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会选会计？我可以狡辩说，是因为老师的建议父母的规劝或者社会的趋势导致自己没能坚持最初的梦想，但究其根本，不过是自己的怯懦与懒惰。就像纪伯伦那首著名的诗里写的那样：

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她选择了容易；……她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二

我用别人挑选的种子种了一棵不喜欢的树，所以在七年之间我常常摆出一副对抗命运的姿态大张旗鼓的做其他事情，可当遇到困难时，我又会以自己学的是会计而这些都是兴趣为借口来逃避。如今那棵叫作会计的树倒了，我可以选择将它扶起，也本可以抓住机会将自己的所爱移栽过来，可当我举目四望时，却发现目及之处尽是枯黄的杂草和灌木。

原来我做过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个真正的成长起来。

也许你也曾经做出过错误的选择，比如在大学时听从父母的建议去了不喜欢专业或者在毕业时因为害怕没有工作而接下了不喜欢的offer。在之后的日子里你的内心一直有些不满，也似乎在寻求着一些改变，可却总是无疾而终。你说不喜欢你的主业，却常以它为借口逃避那些所谓“自己喜欢的事情”所带来的挑战。你说你喜欢摄影，不过是随便用手机和滤镜拍几张照片放在朋友圈，为下面几个非专业人士的点赞沾沾自喜。你不去研究摄影的技巧，不去学习光圈和快门的原理，也不会将自己的照片挂在专业的网站听听他人的意见。你说，这只是兴趣。你说你想成为作家，却不过在豆瓣随手写了几篇日记、读了几本小说、写了几篇影评。你不强迫自己去大量的阅读，做有计划的练笔，还坚定的相信写作靠灵感。你说，这是兴趣，我不靠这个挣钱。你说世界很大，想要去看看，于是辞职上路，却不过是吃吃喝喝走走玩玩。你不做攻略便自诩随遇而安的浪漫，你不拍照片却托辞最美的风景在心间。旅行结束之后你还是回到原来的行业继续朝九晚五，既没有成长，也没有改变。你或许还学过几天画画，弹过一阵子吉他还曾痴迷健身，可它们终究是一堆拿不出手的杂草而已。

你四处播种，却从未真正耕耘。

三

我同意知乎答主所说的，种一棵树第二好的时机是现在，人应当抓住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其实我们土壤有限，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获得一棵大树，更不可能有人轻松拥有一片森林。所以在决定种下一棵树前请等一等。问问自己的内心，你选择它，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如果深思熟虑后能够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是。再怀着坚定的心埋下种子，然后像守护易碎的水晶、娇嫩的婴儿一样坚定地守护它，日复一日一日地悉心照料，定期为它施肥浇水，驱虫除害，不论有再多的困难再大的阻碍也不能停止。这期限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周两周，而是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

如此，待有一天它开花结果时，我们方可充满底气的砍掉那棵错误的树，理直气壮地说，你们看，这才是我想要的。

至于我，为了维持生计，也许暂时将会计那棵树扶起。但我也已拔除了一些杂草和灌木，并悄悄地埋下了一颗自己选择的种子。

愿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