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科举制度以降,从唐代数到清末,共有文状元约六百多名,这些都是科考精英中的精英。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从百万举人,十万进士,再到这数百状元,的确让人感受到了考中状元有如登天之难。
学而优则仕,状元们大都做官去了,研究学术的极少,研究学术而有重大成就的状元几乎没有。因此,这几百个状元虽然属于特别珍稀物种,但为后世所熟知的屈指可数(事实证明状元做官也没那么容易名扬史册)。如贺知章,王维,张九龄,柳公权,文天祥,杨慎,张謇等。其中文天祥应该是知名度和称颂度最高的,他的事迹历经代代传诵,很少有不知道的。
仔细读读宋元之际的历史,你会发现很多新而有趣的东西。当南宋危如累卵之际,其实朝野阵营不只有以文天祥为首的硬骨派(估且这么叫),还有留梦炎为首的软骨派。他俩都是状元,都是丞相,互相衬托,互相伤害,最后也相互成就,只不过一个成就美名,另一个成就臭名。
大众对文天祥十分熟悉。其实除了他的状元、忠烈等标签外,他还有一个超级帅哥的标签。宋史说他“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
这些描述浅显易懂吧,其中烨然是说他眼睛炯炯有神。估计状元里没有这么帅的,帅哥里也没这么个学霸状元。
留梦炎是谁?如果还是在清朝及以前,读书人都知道他,因为说到文天祥就会提起他。还有明清两代,每届科考,皇帝们都会针对他下发文件,禁止他的后裔参加考试,天下留姓读书人也要提供证据证明没有这么个祖宗才可以报考。同时,两浙文人士子皆以他为耻。
留梦炎,南宋衢州(今浙江衢县一带)人,字汉辅,号忠斋。这字号真是不错,很高尚,比其人高尚多了。他比文天祥大十七岁,年长一辈,宋理宗淳祐四年甲辰科状元,这时留梦炎25岁。文天祥是20岁中状元,他俩都是宋理宗朝的状元,也都是在年纪轻轻时就摘得了最高功名。
中状元后,他们也都走上了仕途,久历官场的留梦炎已是三朝元老,位高权重。不过那时的南宋已是日益衰败,朝纲不振,君臣都齐心协力斗蟋蟀去了,朝堂乌烟瘴气。
北方的蒙古铁蹄早已踏平中原,进窥江南,似乎都能听到临安城里无休止的歌舞声了。没几年,元军就攻陷了襄阳,南宋大门一开,元军势如破竹,直逼宋都临安,时为1275年。
国难思忠臣,此时朝廷想起这位元老,留梦炎被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手握军政大权,但还没几天,他看到元军这么凶猛就辞官,称病不出了。朝廷没有办法,谢太后只好亲自去请,升为左丞相,老留又出山了。
1276年,元军快打到临安城下了,老留再次辞官了,不,应该说是弃官而逃,偷偷跑回老家,朝廷两次请他也不出来了。
约半年后,元军攻下了他老家衢州,老留立刻以南宋三朝元老兼状元丞相的名义投诚,还说服了临近州县的很多老乡放弃抵抗,并且踊跃参加元军。
对此,正在率兵勤王的文天祥写了一首诗怼他,题为《为或人赋》:
悠悠成败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终。
金马胜游成旧雨,铜驼遗恨付西风。
黑头尔自夸江总,冷齿人能说褚公。
龙首黄扉真一梦,梦回何面见江东。
题目的意思就是说某某人,骂老留有何面目回江东。
留梦炎倒也不怕骂,反而十分积极的开展对南宋军民招降工作,主要是思想动员。他的门生故吏差不多都争取过去了,江南的文官阵营呈现一边倒,都倒向了留梦炎为首的那边。硬骨派似乎只有还在挣扎的文天祥这么几个人了。
就在留梦炎弃官逃跑后,南宋朝廷也拜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不过文丞相是硬头,没有弃逃,直战斗到兵败被俘。
1279年,南宋灭亡了,文天祥也被押送了元朝的大都,换上新朝衣冠的南宋旧臣们都来劝文天祥归顺天朝,一批又一批,但都失败了。于是忽必烈决定让一直擅长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新丞相老留去,恰巧让这两个人来了次终极会面。老留似乎悟到了自己的确是现身说法的最佳人选,立刻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毕竟都是旧宋的状元兼丞相,现在只要归顺,也彼此一样还是朝廷丞相。“彼此一样?呸”文天祥一阵唾沫就把留梦炎轰了出去。
最后,忽必烈亲自劝降,几乎能给的条件都给,但没劝动文天祥。忽必烈和很多大臣不忍杀他,决定给他放生。就在这时,留梦炎说了一句“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
关键时刻,老留狠狠地怼了小文一把,担心万一文天祥出去得势后,江南必将更加唾弃自己一干人等。有我没他,再触碰一下皇帝深忌后患的敏感神经……
于是,文天祥死了,英年四十七岁。
留梦炎选择了一如既往的高官厚禄,富贵终生,享年七十七岁,只不过文天祥受人钦佩,他却遭人唾弃。
参考资料:元·脱脱《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