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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感叹,这是一个令所有人惊叹的快时代:从北京到广州,高铁只要八个多小时,飞机更快,只三个多小时就可到达;年轻人认识几周就可步入婚姻殿堂,过不了几个月就又离婚;昨天仿佛才上市的新款手机、电脑、汽车等产品,没几天就已过了时;昨天,我们的孩子还在苦苦刷题备战高考,今天就已面临毕业等待就业;昨天,我们自己仿佛还是天真无畏的追梦少年,今天,就已历经沧桑人到中年……
这些“快”,让人们无比焦虑。快时代的焦虑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为“人有我无”而焦虑,为“人优我劣”而焦虑,为“人快我慢”而焦虑,为老公老婆子女焦虑,为车子房子票子焦虑,为工作为健康焦虑,为今天为明天焦虑……焦虑,已经成了我们今天的时代病。
能不焦虑吗?好像很难。面对飞速发展的种种未知情况,我们唯恐落后于他人,我们有种种无可奈何。女性担心自己的服装款式已经过时,担心自己的妆容已不流行,担心自己的包包已不时兴,于是衣柜里总少一件衣服少一款包包,鞋柜里总少一双鞋;男性担心自己的女友或老婆“拿不出手”,担心自已的车型已过时,担心自己儿子女儿上的学校牌子不够响名气不够大,于是女性忙美容整形的花样层出不穷,于是4S店里总是人满为患,于是孩子们穿梭在各种培训班辅导班提高班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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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段旅途而言,这焦虑,始于出发前的准备和期待,始于行程的种种延误,始于旅途中的短暂等待,始于抵达后所见与预期的反差……
我们总是如此焦虑,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途中的风景?哪里还有心境去感受异乡的美景?
有一个偶然的机会,与一大群熟识的人一同乘坐老式的绿皮火车前往千里之外的某地。在如今这个高铁飞机的时代,这确是一趟难得的旅行。相对于平稳平静而又快速的高铁而言,老式火车车轮的转动声和车体的晃动让人有了强烈的颠簸感,可“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也顿然而生。有不习惯颠簸的同伴彻夜难眠,他们在辗转反侧中会想些什么?期待终点快些到达?后悔此番行程?埋怨行程策划者让自己受了苦?……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有些同行者的抱怨有些矫情,因为乘坐的车型是提前就已知道的,如果不堪其慢不堪其苦,完仝可以放弃此番行程。
于是我一路上常想,在那个靠牛马靠木车靠双脚的时代,人们出发的激情和抵达的激动源自什么?人们一路上的惊喜或叹息来自哪里?
孔子孟子墨子老庄等诸子,怕常常要靠双脚丈量中原大地吧,顶好的时候,怕也不过是乘一辆木轮车,牛或马在前,书籍童仆在后,数卷著作,便常常“汗牛”,让一行人想快而不得。但,他们的“慢”,是否给了他们酝酿整理思想的重要时刻?
王维孟浩然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诗人,他们仗剑走天涯奔京城、负笈游名山历大川时,大抵应该是骑一匹快马吧,所以才会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意,才会有快走踏清秋的爽利期待,也才会有“古道西风瘦马”的浓浓凄凉吧。他们的慢,让他们对自然和生活的体验更为深刻,应该是他们诗情的源头吧。
李广岳飞等名将,领军行兵,驰骋沙场,匹马走天下枕戈而待旦一定是常态的生活,十万紧急的军情也只能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正是这份慢,让“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赞辞那样妥帖,让“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体验那样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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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火车哐里哐当地走走停停,一行人焦灼而无奈。于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聊平常那些顾不得聊不想聊的话题;或者三五成群地围成圈儿,玩玩平常那些没时间玩不能玩的游戏;要么与人分享各自带的零食小吃,小小吃食的一来二去里,情意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加深;或者拿同行的小孩逗乐取笑,各式各样笑声中,一行人似乎也捡回了失落的童心。
或者向别人打听某位久无音讯的旧相识的近况,问问其本人和家庭,或其子女的婚姻就业,关切的打听询问,唏嘘的感慨叹息,一时间有了些世事沧桑的感觉。
或者干脆躺在自己的铺位上,要么睡他个昏天黑地,要么看一本闲书,要么进入某个平常多潜伏少冒泡的群,与群友一番打趣刷刷存在感。或坐或卧或动或静,多少也有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呢。
甚至还有人K歌。手机下载全民K歌APP,选熟悉的老歌,因为都是同事,也就不必有扰人之忧,自娱自乐地唱一番,评一阵。
于是发现,不焦虑时,同样的生活变得有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于是明白,焦虑也好,激情也罢,全都是一种心境。而心境的好坏,全在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