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曾经叫做沙洲的小县城,其实是长江三角洲地带中的一个冲击带。后来,人们在这个冲击带上建造起了一座城市,就叫做沙洲。现在,这个城市叫做张家港。
一
现在,我坐在花园浜南村我的书房里。花园浜是张家港这座小城的一个社区。具体在哪里,还真难有人说得清。当地人都知道,这地方大了去了。但究竟有多大,也还是没有说得清。譬如,你是一个外地人,你说,我找花园浜。那么好,张家港人会给你一个白眼,随即来一句,切,花园浜大了去了,你要说清楚的哎!
那白眼,委实不是冲你来的。可你脸红了,有几份尴尬。你确实没有搞懂这花园浜是个什么所在。
花园浜其实就是张家港老城区。现在,城市大了,这一来,老城区就被挤到了城东了。我在小说《面馆》里,曾写到这个地方的一个叫晴云轩的面馆。只不过,把这面馆放到了一个叫淞城的地方,路改成了梓亭路:
晴云轩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店,可是,少不了李晴云吃的一碗面,不管放什么浇头,鲍鱼,鸡翅,鸭脖子,荷包蛋,素鸡,牛肉,东坡肉,仔排,酱爆鸡丁,素炒豆腐干,雪里蕻炒肉丝,任你点,你一个望七十上走的老人,再能吃又能吃多少?
……
晴云轩在街东,面西。对面是梓亭街的菜场,往北,有各式各样的杂货店粮店烟酒店,一家药店,还有一家银行一家邮局,邮局对面还有一家中国电信。往南,也有一家药店,还有一家不算小的超市。在这个叫做花园浜的街区,晴云轩的市面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虽说中午过后,这街面也像睡午觉一样的睡着了,可午饭前是热闹得很,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街面也像是午觉睡醒似的开始热闹起来。这梓亭街,别看是条老街,人来客往的也不在少数,做饭店生意一定红火。真不知道当初老爷子为什么当初只做这早餐的面条生意的。一个早市,下个五六百碗面条,也才不过两三千块钱的毛利,有时候还做不到这么多,更多的时候能下三百碗面就算不错了。这人还累的都快要趴下。如果做了饭店,就不一样了,中午跟晚上,两餐,按十人一桌计算,每顿都能做上十桌饭菜。一桌饭菜不算多,连香烟水酒在内,三百到五百总是能够拿下来的。这一天下来,毛利不到一万也不会差很远了。
我得承认,这里淞城就是张家港。在我的小说里,张家港要么叫淞城,要么叫沙洲,要么叫淞亭。我已经在很多小说里写到张家港了。但是,你如果不是细心的读者,不可能知道这就是张家港。在《对面》里,也写到了张家港。《水土不服》,写的是一个叫白莲的地方,但你如果理解成是张家港,也无妨。为什么这么叫?其实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是我喜欢。张家港人不是喜欢上海吗?靠着上海,那就把松江的、昆山的名头给全叫来,这才有点苏味儿,有那么点儿像。
说到底,我还真的不喜欢张家港这么个名字。原来的沙洲多好听!当然,如果改成梁丰,也不赖!老梁丰老梁丰的叫着,叫得多让人有底气啊!一个“老”字,把底气和那种久远的味儿全叫出来了。
不说这事了。已经叫了张家港,喊也喊出来了,做也做出来了,几十年下来了,是个地球人都晓得有个张家港,你又有什么法子?
但花园浜终究还是太大了,张家港有花园浜字样的小区,大概有这么一些:花园浜2村、花园浜2村、花园浜3村、花园浜4村、花园浜南村、花园浜北村。再外带一个花园浜路。
这花园浜,有着这么大的区域,只要你是张家港人,都无法忽略她的存在了。
现在的华昌路以西、东环路以东,从南到北,都是花园浜的地盘。当然,南面也就是南环路这里;北面哩,也就是暨阳路这一条线,不,应该是这一条路北边的那条河,作为分界。一个四四方方的所在。
那条河也是有名字的。叫东横河桥。很长,是北宋天禧四年(1020),河南鄢陵人崔立任江阴军知军时用半年时间开凿出来的。据说北宋诗人、时任江阴佥判的杨蟠,在随知军崔立督察东横河工程时,被万千民工齐心挖河的宏大场面所感奋,写下《军守按视横河即事》七律一首:
处处门开犬不惊,田间把酒听啼莺。
风吹柳渡春将晏,云近花树雨复晴。
工就千旗归尚早,令齐万锸下无声。
新流满沟何时放,便拟浮船去入城。
这么一说,你也就明白,我想要说的,是张家港这地方,其实是有了历史了,并不是像有些人们认为的,张家港这地方是个新兴的小城,没有什么文化底蕴。
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诗歌里写到了,小说里也写到了。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样的地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