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精译·古文观止》中华书局1993年版 前言(文字版)

《古文观止》是清代吴楚材、吴调侯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选定的古代散文选本。该书是清朝康熙年间选编的一部供学塾使用的文学读本,此书是为学生编的教材,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正式镌版印刷。
《古文观止》收自东周至明代的文章222篇,全书12卷,以收散文为主,兼取骈文。题名“观止”是指该书所选的都是名篇佳作。该书入选之文皆为语言精炼、短小精悍、便于传诵的佳作。衡文标准基本上兼顾到思想性与艺术性。在文章中间或末尾,选者有一些夹批或尾批,对初学者理解文章有一定帮助;体例方面一改前人按文体分类的习惯,而是以时代为经,以作家为纬。
——摘自百度百科同名词条

出于对该书的尊敬,我将手上的《名家精译·古文观止》(中华书局1993年初版,2016年终版)的编辑部前言的文字版本(网上流传的多为图片版),方便各位复制粘贴引用。



《名家精译·古文观止》中华书局1993年版 前言

  翻译古文正如同翻译外文,都是在人与人之间架设理解的桥梁,如果说翻译外文是缩短一国与他国人的空间距离,让不同国度的人不出国门便可见面晤谈,那么翻译古文则是填平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时间沟堑,让现代读者通过译文与相隔千百年的古代作者进行对话。当年苏曼殊曾为他的汉译英诗集取了个名字叫“文学因缘”,这“因缘”二字不禁让人想到一句俗话:“千里姻缘一线牵”,翻译充当的角色就仿佛是文学因缘的月下老人罢?提到翻译,自然人们容易想到外文的翻译,其实,古文今译也是一种翻译,而这种翻译也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情,据说,汉代司马迁写《史记》时,就曾把殷周时代古奥的档案文册改写成明白流畅的汉代语言;本世纪二三十年代也曾有人开始用白话文改写文言文用现代诗翻译古典诗。时光流逝,语言变易,阅读中的语言障碍造成理解的困难,这在中外都一样,在中国,《尚书》到了唐代,人们已觉得“佶屈聱牙”,唐代古文到了今天,人们也会觉得它艰涩难懂;在外国,一千年前的《枕草子》对今天的日本读者已显得僻奥陌生,就是十六七世纪的莎翁剧作在三四百年之后的观众看来,也有些古怪拗口,所以,如果不加注释或翻译,大概会有不少读者被语言障碍拒之门外,不能进入古代人的心灵世界,就好像面对粮仓却没有钥匙的人一样,空守着粮食却饿肚皮。

  毫无疑问翻译是必要的,可是,翻译并不容易,《宋高僧传》卷三里对翻译有一个人们熟知的比喻,说翻译“如翻锦绣,背、面俱花,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意思是说原文和译文就像双面绣一样,两面都是花,只是左右不同。其实,译文很难达到这样逼肖原作的水平,虽然翻译者都很想使译文成为原文的镜子,“像忧亦忧,像喜亦喜”,除了左右相反之外纤毫不差,但翻译者打造的这面镜子总不可能没有一点走形,更不消说在拙劣的匠人手里还有成为“哈哈镜”的危险。唐代刘禹锡《送僧方及南谒柳员外》一诗里曾好心地替翻译者抱不平,他说:“勿谓翻译徒,不为文雅雄”,这当然很公平,不过翻译毕竟不是自由写作,原文对于译者总是一重束缚又是一把验尺,所以即使是最好的翻译者面对原文,也不敢拍胸口打包票,保证译文完全传达了原文的精神,恢复了原文的旧貌,更不消说面对的是一篇古今传诵的名篇佳作时,译者就更不能保证译文如同原文一样有神韵妙味了。这里原因很多,撇开翻译者水平的差异不说,大概首先是古今文化的时代差异,古人生活在业已消逝的历史之中,时间已经带走了他们的精神、情感、习俗,虽然翻译者可以通过阅读去体验这种历史氛围,通过译文来重现这种历史风貌,但毕竟逝者如斯夫,再好的译者也不能重构历史的真实,而只能部分地还原与逼近真实的历史,即使加上说明、加上注释,也难以完全凸现原文中属于那个时代的精神与情趣;其次是古今语言的时代差异,古人用那个时代的语言创造了不可复制的文学范本,而我们却用这个时代的语言去追踪和复述它的用意与内容,仅仅是语言构成的差异就使我们为难,因为精密严整的白话和自由灵动的文言毕竟大不一样,更何况原文中还有一些典章、器物、习俗、礼仪的术语早已消失,翻译者不得不花很多话语去解释,原文中还有文言特有的节奏、韵律、气脉、风味在白话中无法复现,翻译者不得不另辟蹊径去模仿。所以,在原文和译文的“转运”过程中,难免颠簸磕碰得失真或走样。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翻译者在原文面前总是一事无成,好的翻译有可能使原作“投胎转世”到译文中来,尽管同样有些“失真”或“走样”,但臻于化境的译文可以“补偿”这些损失,不过,这需要翻译者对古文有透辟的理解,对白话有娴熟的技巧。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我们邀请了一批古典文学功底深厚的专家学者来今译《古文观止》。《古文观止》是一部选录很精的古文范本,它收录了上自先秦下至明代几百篇散文佳作,显然,这种佳作翻译起来很难,一不小心就会损伤它们的韵味,因此,我们请这些专家学者不必直译,直译固然忠实,但它蛮狠呆硬的方法仿佛给原作穿上硬梆梆的金属甲胄,少了些灵动却多了些僵直,走起路来难免不太自然;也请他们不要任意创作,因为原文毕竟是古人的专利,过分自由发挥的译文便不是译文,而是以赝品来替代真品,以译者泯灭作者。前一种方法可能连累原文,使读者倒了胃口连读原文的兴趣都被打消,后一种方法也可能殃及原文,使读者误以为译文便是原文而不再去读原文。所以,我们请译者采取了“意译”和“直译”相结合的方式,有一定的自由,不死抠字眼,又有一定的限制,时时紧跟原文,期望译文成为读者理解原文的媒介或途径。此外,在每个作家前面我们加写了一篇小传,一方面介绍作家(或书),一方面评论作品,期望它能帮助读者了解古人的人格与文风;在每篇原文之后我们添加了一些注释,诠解一些译文中不太明确的语词,解释一些译文中没有说明的名物人事,期望它能帮助读者在读译文之外再读一读原文。

  我们知道古文今译的困难,但我们也明白“文学因缘”的意义,于是编辑了这本《古文观止》今译本。我们应当感谢参予今译的专家学者,他们对这种看似简易的工作用了狮子搏兔的大力,为我们写出了这些精采的译文,我们也希望读者理解他们的用心与苦衷,通过译文,通过《古文观止》领略到中国古代散文中包涵的人文精神与艺术魅力。

中华书局编辑部
199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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