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真正的来源不在于感受本身,而是对感受的不断追求。”
一旦没有建构虚幻故事的能力,尼安德特人就无法有效大规模的合作。
如果没有信任,就不可能有贸易,而要相信陌生人是件很困难的事,往往需要借助共同的神明,传说中的祖先,图腾动物等来建立信任。
现代人专精于自身小领域的知识,多样性的知识与技能远逊于远古采集者。
采集者能够免受饥饿与营养不良的秘诀在于多样化的饮食。
种种想让生活变轻松的努力,反而给人类带来无穷的麻烦,而且这可不是史上第一次。
就像今天,多少年轻的大学生投身事业,发誓努力赚钱到35岁就退休。但是等到他们到了35岁发现有巨额贷款要偿还,包括子女学费,豪宅豪车,而且觉得生活不能没有红酒和国外的假期。他们会放下一切回去野外摘果子吗?他们会加倍努力把自己累个半死。
农业带来的压力影响深远,但可悲的是,农民勤劳不懈,希望能保证自己未来经济安全的目标却从未实现,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出现了精英和统治阶层,靠着农民的粮食为生。而正是这些多征收的粮食养活了政治,战争,艺术和哲学,建立起了宫殿,堡垒,纪念碑和庙宇,而且历史写的,几乎都是这些人都事。
因为有共同的神话故事,几百万陌生人就能够互相合作。虚构的故事强过任何人的想象,农业革命能够开创出拥挤的城市,强大的帝国,接着人类就开始幻想出关于伟大的神灵,祖国,有限公司的故事。
我们相信某种秩序,并非因为它是客观的事实,而是因为相信它可以让人提高合作效率,打造美好社会。这种由想象建立的秩序并非邪恶的阴谋或者无用的空谈,而且唯一能让一大群人合作的救命仙丹。
想象所构建出来的秩序总是有一夕崩溃的风险'因为秩序背后靠的是虚构的故事,一旦人们不再相信'一切就风云变色。很多时候,一名牧师的效果大过一百个士兵,而且更便宜更有效。
中世纪的贵族就没有个人主义这一套。他们认为人的价值是由社会阶级和他人看法决定的,他们会教育自己和小孩,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名声。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就会觉得个人真正的价值是由他的社会阶级以及他人看法所决定的。
深藏于自己内心的渴望,通常也是受了想象秩序的影响。例如许多人想到国外度假。现代人之所以要花费大把银子到国外度假,正是因为相信了浪漫消费主义的神话。浪漫主义告诉我们,为了要尽量发挥潜力,就必须积累不同的经验。必须体会不同的情感,尝试不同的关系,品尝不同的美食,还必须学会欣赏不同风格的音乐。
大多数社会政治制度其实都没有逻辑或生物学的基础,不过是由历史的偶然事件引起,再由虚构的故事。这正是历史值得研究的一个很好的理由。
正由于“够男人”或“够女人”的标准多半来自文化,而不是天生自然,所以没有什么社会是人在一生下来就觉得男性够男人而女性够女人。在整个历史上,总看到男性愿意冒险犯难甚至牺牲生命,只为了让人夸赞一句:“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18世纪的男人味: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穿着丝袜和高跟鞋'戴着长假发,站的像个芭蕾舞者。21世纪的男人味:假发,丝袜,高跟鞋哪去了?就大权在握的男性而言,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呆板沉闷的形象。
自从法国大革命之后,全球人民逐渐同意“自由”和“平等”都是基本的价值观。然而这两者根本就互相抵触!想要确保平等,就得限制住那些突出的人,而要人人自由,也就必然影响所有人的平等。自从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来,全球政治史可以说就是讲述着如何解决这种矛盾。
相信这三种秩序,就有可能相信全球的人类都“在一起”。第一种是经济上的货币秩序,第二种是政治上的帝国秩序,第三种则是宗教上的全球性宗教。
千百年来,哲学家,思想家和宗教人物都对钱嗤之以鼻,称钱为万恶的根源。但就算真是如此,钱同时也是人类最能接受的东西。比起语言,法律,文化,宗教和社会习俗,钱的心胸更为开阔。所有人类创造的信念系统中,只有金钱能够跨越几乎所有文化鸿沟,才让人就算互不相识,不清楚对方人品,也能携手合作。
帝国四处征服掠夺财富,不只是拿来养活军队,兴建堡垒,还赞助了哲学,艺术,司法和法律。帝国积极传播共同的文化,就能强调它们的合法性。有的说是传播较高等的文化,也有的说这对被征服者的好处比征服者更多。
孔雀王朝认为自己必须负起责任,将佛法传播到无知的世界,穆斯林也肩负着神圣的使命,要传播先知的启示,虽然最好是以和平的方式,但必要的时候也不惜一战。西班牙和葡萄牙帝国他们也声称自己到印度和美洲不是为了财富而是要让人改信真正的信仰,号称日不落国的大英帝国也是号称传播着自由主义和自由贸易这两大福音,苏联人更是觉得责无旁贷,必须协助推动从资本主义走向无产阶级专政乌托邦这个历史的必然,至于许多现代的美国人他们也认为美国必须负起道义责任,让第三世界国家同样享有民主和人权,就算这得靠巡航导弹和F16战机也是在所不惜。
我们很容易想把所有人简单分成好人和坏人,而所有的帝国统治者大概都会被归为坏人,毕竟几乎所有帝国都是建立在鲜血之上,并且通过压制和战争来维持权力,然而现今的文化又有大多数都是帝国的遗绪,如果帝国从定义上就是个坏东西,那我们又成了什么。
我们今天常认为宗教造成的是歧视,争端,分裂,但在金钱和帝国之外,宗教正是第三种让人类统一的力量,正因为所有的社会秩序和阶级都只是想象的产物,所以他们也十分脆弱,而且社会规模越大,反而就越脆弱,在历史上宗教的重要性就在于让这些脆弱的架构有了超人类的合法性,有了宗教之后就能说法律并不只是人类自己的设计和想象,而是来自一种绝对的神圣权威,这样一来至少某些基本的法则便不容动摇,从而确保社会稳定。
从历史上来看一神论就像个万花筒,把一神论,二元论,多神论和泛灵论,收纳在同一个神圣论述之下,结果就是,基督徒大致上是信奉一神论的上帝,相信二元论的魔鬼,崇拜多神论的圣人,还相信泛灵论的鬼魂。
穷人梦想着要变富有,100万的想要200万,有200万的想要1,000万,而且就算真的有钱有名了,他们还是不满意,还是有无尽的烦恼和忧虑,无法从生老病死中解脱,至死,一切如梦幻泡影消失,生命就像是无意义的追寻。有些人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爱情,但等到真的找到了爱情,却还是不满足,有的人开始整天担心对方可能会离开,有的又觉得自己太过屈就,应该再找更好的人,而且我们也都认识某些人,又担心别人离开又觉得自己屈就。
现在典型的美国人既是民族主义者,相信有美国民族存在,而且相信他在历史上有重大作用;又是自由市场资本主义者,相信社会繁荣的最佳方法就是公开竞争,追求自我利益;还是个自由人文主义者,相信造物主赐给人类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最成功的现代宗教:资本主义。
自由人文主义追求的,是尽可能为个人争取更多的自由,而社会人文主义追求的,则是让所有人都平等。
我们的自由政治和司法系统,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神圣无法分割,无法改变的内在的本质,这点让世界有了意义,也是一切道德和政治正当性的来源,但这个概念的前身正是传统的基督教信念,相信每个人个体都有一个自由而不朽的灵魂,然而,生命科学已经彻底破坏了这个信念,科学家研究人类这个有机体的内部运作,认为决定人类行为的不是什么自由意志,而是荷尔蒙,基因和神经突触,我们和狼,星星,蚂蚁,并没有什么不同。
商业帝国和全球性的宗教,最后将几乎每个智人都纳入我们今天的全球世界。历史的铁则就是事后看来无可避免的事,在当时看来总是毫不明显。特别要强调的是,那些在当代看来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常常就是最后成真的事。
混沌系统分为2级,第一级系统指的是不会因预测而改变,例如天气就属于一级混沌系统,至于二级混沌系统指的是,会受预测的影响而改变,因此就永远无法准确预测,例如市场就属于二级混沌系统。我们之所以研究历史,不是为了要知道未来,而是要拓展视野,要了解现在的种种非“自然”,也并非无可避免。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历史是为人类的利益而进展,而原因就在于“利益”并没有客观的衡量标准,不同的文化对于“善”的定义不同,而且并没有客观标准可以决定何者为佳,当然胜利者永远相信自己的定义才正确。
现代科学与先前的知识体系有三大不同之处,一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二以观察和数学为中心,三取得新能力。科学革命并不是知识的革命而是无知的革命,真正让科学革命起步的伟大发现就是发现人类对于重要的问题,其实毫无所知。
总之,科学研究一定得和某些宗教或意识形态联手,才有蓬勃发展的可能,意识形态能够让研究所耗的成本合理化,而代价就是意识形态能够影响科学的进程表并且决定如何使用研究成果。因此如果想知道人类究竟是怎样做出核弹,登上月球,光是研究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和社会学家的成就还不够,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当时的思想政治和经济,看这些力量如何行塑了物理学,生物学和社会学,将他们推往某些特定的方向。
中国和波斯其实并不缺乏制作蒸汽机的科技,他们缺少的是西方的价值观故事,司法系统和社会政治结构,这些在西方花了数个世纪才形成及成熟,就算想照抄也无法在一夕之间内化,之所以法国和美国能够很快跟上英国的脚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和英国共享一套最重要的故事和社会结构。中国和波斯总是追赶不及,则是因为整个社会的想法和组织就是不同。究竟欧洲在现代早期培养了什么潜力,让他能够在现代晚期称霸全球?这个问题有两个相辅相成的答案,现代科学和资本主义。一开始科学和资本主义的思考方式还没有明显优点,但欧洲人已经习惯顺着这两个理路来思考,所以科技发展成熟后,就将是取之不尽的大矿藏。
郑和下西洋得以证明当时欧洲并未占有科技上的优势,真正让欧洲人胜出的是他们无与伦比而又贪得无厌,不断希望探索和征服的野心。中国历代以来甚至与邻近的日本都相安无事,原本这一切就是如此自然,真正奇怪的是何以现代早期的欧洲人忽然有了这股狂热,起航前往遥远而陌生充满异国文化的地方,不仅踏上他人的海岸,还立刻大声宣告:此疆已归吾主所有。
现代科学和现代帝国背后的动力都是一种不满足,觉得在远方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物等着他们去探索去掌握。正因为帝国与科学密切合作,就让他们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让整个世界大为改观,也是因为如此我们很难简单断言他们究竟是善是恶。正是帝国创造了我们所认识的世界,而且其中还包括我们用于判断世界的意识形态。
但是信用的概念让我们能够预知未来打造现在,而这背后有一项基本假设,就是未来的资源肯定远远超过目前的资源,只要我们使用未来的收入来投资,当下就会带来许多全新和美好的商机。这其实是种双输的局面:因为信用有限,想要投资创业就难上加难,因为创业停滞大家就认为经济不可能增长,即使手上确实有资金的人也不愿意提供信用贷款给别人,于是对于经济停滞的预期就确实造成了经济停滞的结果。
亚当斯密明确提出:人类全体财富的基础就在于希望增加个人利润的自私心理。这一点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革命的概念,而且不只是从经济的角度,也包括道德和政治的角度。他其实告诉我们贪婪是好的,而且我们过得好的时候不只是自己得利,还能让他人受益,利己就是利他。在亚当斯密这个版本的故事里,人会变得富有,不是因为剥削邻居,而是让整块饼变大了,随着大饼变大,人人都能受益。然而这一切利润的基础必须取决于富人是不是用这些利润来新建工厂,雇佣新员工,而不是将利润浪费在无生产力的活动上。
今天在判断某个国家的信用评级时,经济体系是否健全远比天然资源多寡更为重要。信用评级代表的是国家清偿债务的可能性。除了纯粹的经济数据外,也会考虑政治,社会甚至文化因素。这样一来,就能以低廉的代价取得相当的资金,撑起良好的教育体系,发展出蓬勃的全新高科技产业。
然而就像农业革命一样,所谓的现代经济增长也可能只是个巨大的骗局。虽然人类和全球经济看来都在继续增长,但更多的人却活在饥饿和困乏之中。面对这种指控,资本主义有两种响应,第一,资本主义已经把世界塑造成资本主义的样子,现在也只有资本主义能让它继续运行下去,唯一另一个足以和资本主义相抗衡的就只有共产主义。
历史上人类成就的几乎所有事情第一步靠的都是将植物取得的太阳能转化为肌肉的力量。工业革命的核心其实就是能源转换的革命,我们已经一再看到我们能使用的能源,其实无穷无尽,更确切的说,唯一的限制只在于我们的无知,每隔几十年我们就能找到新的能源来源,所以人类能用的能源总量其实在不断增加。
美国每年为节食所花的钱已经足以养活其他地方所有正在挨饿的人,肥胖这件事可以说是消费主义的双重胜利,一方面如果大家吃的太少就会导致经济萎缩,这可不妙,另一方面大家吃多了以后就得购买减肥产品,再次促进经济增长。有钱人的最高指导原则是投资,而我们这些其他人的最高指导原则则是购买。
然而解放个人是有代价的,现在许多人都悲叹着家庭和社群功能不再,觉得疏离,而且感觉冷漠的国家和市场对我们造成许多威胁。如果组成国家和市场的是一个又一个孤单的个人,而不是关系紧密的家庭或社区,要干预个人生活也就容易得多。到了现在,父母的权威可说大不如前年轻人越来越不需要听从长辈的意见,而一旦孩子的人生出了任何问题,似乎看来总是可以怪在父母的头上。
我们现在之所以有叙利亚人,黎巴嫩人,约旦人,伊拉克人的区别,只是因为当初英法两国的外交官,在完全不顾当地历史地理和经济的情况下,在一片沙漠之中确定出了所谓的边界。想要定义现代社会的特色,为何就像要问变色龙究竟是什么颜色一样,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特色就是它会不断改变。
在我们这个时代是史上第一次由爱好和平的精英分子来领导,这些政治家,商人,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确实相信战争是一种邪恶,而且也相信战争能够避免。所以现在有四大因素,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核子末日的威胁,促进了和平主义;和平主义大行其道,于是战争退散,贸易兴旺;贸易增长,也就让和平的利润更高,而战争的成本也更高。最重要的阻碍,因为国际网络日渐紧密,使得多数国家无法再维持全然独立,所以其中任何一国片面宣战的机会也就大幅降低。
家庭和社群要比金钱和健康来得重要。那些家庭关系紧密良好,社群互相扶持帮助的人明显比较快乐,而那些家庭机能失调,一直无法融入某个社群的人,则明显比较不快乐,而其中婚姻又是特别重要的一项因素。甚至我们现在如此看重的自由,也可能是我们不那么快乐的原因,虽然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另一半选择朋友选择邻居,但他们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们。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能够决定自己要走哪条路,但也让我们越来越难,真正信守承诺,不离不弃,于是社群和家庭的凝聚力下降而解体这个世界让我们感到越来越孤独。
对现代人来说,虽然有各种镇静剂和止痛药让我们使用,让我们越来越期望能得到舒适和快感,也越来越不能忍受不便和不适,结果就是我们感受到的痛苦程度,可能还要高于我们的先人。如果说快乐要由期望来决定,那么我们社会的两大支柱,大众媒体和广告,也很有可能真不知不觉的让全球越来越不开心,因为你在心里比较的对象是那些明星运动员和超级名模,你整天都会在电视,脸书和巨型广告牌上看到他们。假设科学找到了能够医治所有疾病的万灵丹加上有效抗老疗程和再生治疗,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整个世界感到空前的愤怒和焦虑。因为死亡是唯一完全公平的事,光是想到自己得死,但有钱人居然能长生不老,就会让穷人怒火中烧,不可遏制。
快乐不只是“愉快的时刻多于痛苦的时刻”这么简单。相反,快乐要看重的是某人生命的整体:生命整体有意义,有价值,就能得到快乐。快乐还有重要的认知和道德成分。价值观不同,想法也可能完全不同。生命有意义,就算在困境中也能甘之如饴,生命无意义,就算在顺境中也度日如年。
这么说来,所谓的快乐,很可能只是让个人对意义的错觉和现行的集体错觉达到同步而已。只要我自己的想法能和身边的人达成一致,我就能说服自己我的生命有意义,而且也能从这个信念中获得快乐。
苦真正的来源不在于感受本身,而是对感受的不断追求。
我们真正应该认真对待的,是在于下一段历史不仅是关于科技和组织的改变,更是人类意识与身份认同的根本改变。这些改变触及的会是人类的本质,就连“人”的定义都有可能从此不同。
我们的交通工具已经从独木舟变成帆船,变成汽船,变成飞机,再变成航天飞机,但我们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前往的目的地。我们拥有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但几乎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些力量,更糟糕的是人类似乎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不负责。我们让自己变成了神,而唯一剩下的只有物理法则,我们也不用对任何人负责。拥有神的能力,但是不负责任,贪得无厌,而且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危险,恐怕莫此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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