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倾墨
1.
黎曼在自己周末下午经常去的那家咖啡书屋时隔三年第一次见到彭安，在书柜那边刚看到那个人的侧影她有一阵子恍惚，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却轻声喊住了她：“黎曼。”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尴尬地应对，“好巧，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
彭安从书架抽出一本书夹在自己的胳膊下，看着她有点神色不自然，咳嗽了一声才开口，“要喝点什么么，去柜台看看？我买单。”说着，就领着黎曼到了吧台前，自己先点了一杯焦糖拿铁，等着黎曼回复，等她说了“和你一样”之后，服务员打好单，他拿着发票就带着黎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彭安翻开刚刚从书柜那借来的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黎曼，我把你朋友圈屏蔽好久了。”
“啊，嗯，没关系。”
虽然彭安已经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这么久他依然没学会如何找话题，不过黎曼已经习惯了，他就是传说中很直男的那种人，一开口就怼人伤人，不如不说。
彭安和黎曼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长大后虽然各搬了家，但初中，高中都是在一个地方念的，到大学才彻底结束了纠葛。黎曼还留在本地，彭安却跑去了坐高铁要四个小时才能到的上海。
在这个出了门都是邻居的小省城，几乎认识的人都知道黎曼是出了名的黏彭安。家里人都忙，两个小孩子就互相照顾，小时候被狗咬了大腿哭得狼狈不堪的黎曼被彭安一路嫌弃却也一路背到医院，黎曼就更加依赖他了。
彭安的嘴也是出了名的毒，张口就损人，也没啥人跟他一起玩，因此也只能和黎曼天天凑在一起上下学，形影不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黎曼缠着彭安，他嫌弃黎曼缠人。
大家都以为黎曼会和彭安走到一起，谁知道本来约好大学都留在这里，彭安却背着黎曼偷偷改了志愿，远走高飞。
“一直以来黎曼都在身边，突然想离开黎曼过自己的日子。”黎曼质问彭安的时候，彭安是这么回答的。
这之后，黎曼能见到彭安的日子就屈指可数，除了寒暑假剩下的就是挤出时间抽空回来的节假日，基本上也只能待了一两天，彭安就要赶回学校了。
每次总是黎曼可怜巴巴地央求他多待一会再多待一会儿，彭安却一如既往地对她扬起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又不是不回来，有什么的。”
“彭安，我会想你啊，你就一点也不想我么？”
“想个屁，车都要给你误点了。”
那段时间对黎曼来说最频繁的记忆，就是彭安头也不回地往检票口走，黎曼一直等他回头，他也没多看她一眼。
上海那地住个宾馆贵，所以总是黎曼数着日子等待彭安回来。
当她听说彭安看了什么电影之后自己也会去当地的影院一个人看完；她会问彭安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然后自己也去食堂打一份一模一样的饭菜；她像盯梢一样询问彭安做了些什么事，她想在这个地方做和彭安一样的事，就好像他在她身边一样。
“黎曼你真的很烦人哎，哪有女生像你这样天天念念叨叨的。”彭安总是这样回复她，却没有忘记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黎曼也觉得彭安就算嘴再毒，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会一直在一起。直到彭安告诉她，学校有个女生向他告白，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她。这让黎曼如临大敌。
2.
“黎曼，最近公司有个女生在追我。”彭安翻了一会书，服务员已经把咖啡端上来了，黎曼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好主动说话，这句话将黎曼从过往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两年多了，彭安依然没有学会讨人欢心的那套，说话的内容仍然不甚冬天，走出来这三年，再次见他，她都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当初如此迷恋他，她“嗯”了一声，“挺好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现在的女孩子这么主动么，她才来公司不久，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告白……”
彭安似乎想努力找到话题，一直在努力说话。
黎曼不在意他的这些努力，她在尽量克制自己发出的声音不要太显得尖酸刻薄：“为什么不答应呢，这有什么的呢，当初大学里你交的女朋友不也没认识多久就同意了吗？”
一切仿佛又陷入到过去的泥泞中，四年前，彭安大二，校园里遇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对方被他冷冷的外表迷惑，不顾一切要追求他。他很迷茫，和黎曼说起这件事。
也是今天这样一番说辞。
“现在的女孩子这么大胆么，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一开口就是要追求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彭安还是个少年，被人爱慕扬言追求到底是开心的，虽然是吐槽，但黎曼一听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就知道彭安更多是骄傲和臭屁。
要是搁其他事，彭安骄傲臭屁，她也会跟着一起感受他的那份感情，但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境。她很慌：“彭安啊，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啊，也不要答应她啊！”
“为什么？”彭安不解。
“因为，因为我一直很喜欢你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黎曼的想象中应该是彭安向自己告白，但是时不我待，形势逼人，她只好主动出击了。
一时之间被两个女生连续告白，彭安飘飘然，嘴上依然不饶人，“黎曼你该不会是看我有人追，你没人追，怕以后嫁不出去，赶紧绑上我吧？”
彭安你真是猪啊！黎曼在电话里被气得不轻，“我都告白了，你快点同意啦！”
彭安不理她的焦躁，反而愈加自傲，“我要考虑考虑才能决定你和她我选择谁，知道吗？”
“滚吧滚吧。”黎曼直接将电话挂了，挂完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才惊觉自己把这么久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她也坚定，对方和她是一样的想法，最后他选择的也一定是她。
3.
彭安没选择黎曼，和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孩子好上了，他甚至没通知她，就直接在朋友圈晒照片了，他教女朋友骑自行车，女孩子站在前面笑，他在旁边推着，两个人同时看镜头。真是一对璧人。
黎曼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五味杂陈，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孩一夕之间就成了别人的男朋友，而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有她这么爱他，可那又如何，他选择了她，彭安选择了她，她就轻松地赢了黎曼。
那就祝福吧，黎曼对彭安设置“不再看他朋友圈”，以后的你也和我没关系了。
彭安公布恋情一周后他给黎曼第一次主动发来消息：“这里雪下的好大啊！”还顺带一个小视频，彭安在火车上隔着窗玻璃拍的，“黎曼，我回家啦！”
黎曼把小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没有回复他。
他知道她的心意之后还是选择了别人，那就是最简单明了，也是最伤人的拒绝。
那么多年的陪伴，也抵不过外面的新鲜感。黎曼不断地回想，又觉得自己可笑，本来爱情就是无理由的，彭安当然有权利拒绝她爱上别人，陪伴又不是彭安逼她的，说到底，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在缠着他，而他一直表现的都是对她的不耐烦和嫌弃。
想的越多，她就越觉得难以面对彭安，越觉得曾经对彭安的示好和最后一次的告白很羞耻。
她在躲他。微信不回，彭安到家里来找她她就躲起来不见。
后来，也真的是慢慢就断了联系了，这三年她对彭安早就一无所知，恐怕彭安也是如此。
有难过也有失望，但人一直失望下去，每失望一次心里就沉下去一点，太久就会麻木无感。
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情，失望可以摧毁一切，比如她对他那渺小的期望。
如果没有今年和彭安的偶遇，她怕很难再想起他。
如今彭安坐在她的面前，却恍若隔世，心境不复从前，没有思念，没有久别重逢的快乐。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坚持不了多久的，如今终于被时光一点点啃噬干净，一点残渣都不剩。
4.
“黎曼，我当年做错了，”听出黎曼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彭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当时我和她没谈一个月就分手了。”
“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
“我知道，我已经明白了。爱情根本没可比性，爱你就是爱你，可是当初的我却第一时间在你和她之间选择考虑一下，爱情不是购物，没有性价比。别人再好，也没和你在一起舒心，虽然你这个人很缠人，我一直嫌弃你，只是离开你，我又真的不习惯。”彭安很努力在做比喻，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一次性和她说这么多话，“后来我一直找你，一直想当面和你说……你总是不肯见我。”
“你为什么不能早点说爱我呢，我也会累的啊，”黎曼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来，“彭安，一切都迟了。”
“我知道，”彭安将脸埋进两手之间，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我在你和她做选择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这三年来，他也不是没有人追求，但是常常会想起黎曼，他也想忘记黎曼，他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她总是发朋友圈，而他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明明屏蔽了，却还是会忍不住点进她的头像去看她的近况，知道她住在哪，知道她在哪里工作，也知道她每个周末喜欢这个点在这家咖啡书屋看着书喝着咖啡打卡。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了，才开始关注她的一点一滴。
他知道她谈恋爱了，也知道她快要结婚了。
看着她右手无名指上已经戴上的戒指，他其实什么都不应该说，但是他还是没忍住，想过来和她说句话，想告诉她，就算晚了，他也想告诉她，她并没有单恋，他也是爱她的。他已经错过一次，再也不想让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了，过了今天这一切都结束了。
喜欢这种东西真的跟小树抽芽一样，越早萌发越好，越靠近生命的春天越好，否则后面斑驳的树皮里再想破力而出要很多很多的勇气和决心。
“彭安，如果下次喜欢谁一定要早点告诉她，别让她等太久，还有别人跟你告白，你真的要不假思索地根据自己的内心回答，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需要犹豫和深思熟虑的都不是爱情，更不要把她跟别的女生做对比，像你说的那样没有可比性。”
“好。”
彭安把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一口气喝尽桌上的咖啡，起身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黎曼一眼，笑容温柔绵长，“黎曼，祝你们幸福。”
文/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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