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的光阴之八〈疯子走了〉

      柏杨树早已光秃秃的剩下几条枝干让西北风使劲地吹着, 从这风力上判断得有个五到六级,树与风的斗争本也是万事与万物的进化,更是父亲有意的载育,它护着我家院墙的同时还有意护着我,父亲用意应该是怕风把我刮走他沒了宝贝儿子,但他并不了解每当大风刮起,风与树的撕扯如同两个不讲人情的泼妇,差点能把他的儿子吵死。我只能吐它们一口涶沫已解心中之火。纸糊的窗框吹出了几个裂口,飘摇的纸片好象一位乞丐伸出要饭的手,时高时低索求着,发出的声音如同“画皮”里的妖鬼来临之前的前奏,还好门关子吊在门顶上不时撞击出喳啦!喳啦!……的声响,这让我更加坚信寒门不进妖怪只进寒风。

      写字台上的马蹄表依然滴嗒——滴嗒——富有节奏地响着,几只老鼠偶尔从炕墙背后出来争夺父亲攒下的存粮,结果存粮太少引起鼠国大战,吵闹一翻后各回鼠窝。可我那能睡得着呢?因为每当在这样的冬夜,新民大山的石渣公路上总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嘴歪眼斜、赤脚踩地的疯子大哥行走与此路上。越是寒冷他越喜欢深夜一个人吼叫,他的叫声带有天然的共鸣和穿透力,不亚于一个专业男高音。在深更半夜他的吼声好似古代衙门巡逻敲响的锣声,每隔一段时间就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从不同的角度传来,传达给某颗树亦或者是某个石头,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寒风怒吼,雪渣乱刺的深冬,依然吼的如此舒展,如此畅亮。尤如西北人嘴里吼出的信天游耐人寻味。他虽然是个傻子,从我记事起他沒有白天没有黑夜地行走在这条公路上,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没有人能说得清,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石渣路对他而言向是每天走红地毯,他边走边吼,边吼边走,一年四季他就整天这样吼着走着,走着又吼着,给这坐山给那条沟,亦或者是给那条狗那只猫,我坚信他不会吼给“人”听。因为人不会去了解一个傻子的心灵世界,傻子也不会给人讲他说不出的心里话,他唯一的情感表达是泪在笑里洒。也许他走着人间苍桑道,也许他吼着世间不凡事,正因有他的存在才让这个偏远而宁静的小山村变得富有活力更有事。        我喜欢他是因为我玩皮一下妈妈总是拿他来吓唬我,说:“平儿!我儿你要听话,不然疯子会一会儿从红土豁县上过来咧!其实我心中暗喜,来了就更好了有人跟我玩耍了。”妈妈根本不了解我与疯子大哥早已建立了纯真友谊,我常把我家的猪油锅盔偷给他吃。因为没有人知道只有我与疯子大哥在一起时我才会觉得我一点也不傻,我才会明白笑我傻的同学是个怪胎。只有傻子才会在疯狗咬我时奋不顾身地上前保护我,而脑袋瓜子正常的全跑了。

    但今夜这奇怪的反常情况让我心急如梵,糊思乱想,也许他也知道今天太冷与我一样躺在热坑上?也许他走错了方向?……

  钟表上的那只红公鸡不知疲倦地啄着吃不完的那几粒食,没有疯子的吼声单听这钟声总让人心烦意乱,我顺手拿起一本书砸倒了桌上的马蹄表,现在就只剩下风声了。
      风呼呼地吼着,不时夹杂着一些雪渣从门缝中挤进来落在了我的枕边,.巾风把门帘吹起,我家的大花猫顺势伸进一只前抓“喵…!喵…!”地响我求助,它的声音里带着悲悯带着寂寞,更带有哀嚎,我气的真想一脚踢死它!但大冷的天又不想揭开暖呼呼的被子,顺势把被子裹在了头上。心里依然恨之如骨,总以为它跟哪些骚情的人一样去汇什么“猫朋狗友了"但又觉得这样自己对不起它,万一这辈子我没积个好德下辈子是今天的它那不就惨烈完了?我宁可下辈子做狗也不想做猫。我跳下热呼呼的土炕,拉开门它麻利地跳进了屋里。孰练地洗理着全身的绒毛,就象那些明星演出完了回家卸妆一样,一会儿洗洗脸,一会儿洗洗手,它跳上土坑钻进我暖和的被窝不一会儿打起了呼噜!听说猫打呼噜表达着多种方式,痛苦时、安逸时、…当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的它一定不是安逸,更多的是象弥留之际中的老人,可惜我太稚嫩了。心中只是闪过它是猫界,我是高级动物界中的人界,更是人界中的男人界,我想即便是佛界也不会理这些事儿吧?
    这种美妙的仙境也许只有在这人类不适合居住的鬼地方存在,要是我能听懂我家这猫的呼噜声是表达着什么就好了,我翻了个身试途想听个明白,但越听越害怕起来,它的声韵好象阴阳先生念经,在乞讨明天能扑到一只老鼠吗?在乞讨明天能遇到个它心爱的邻家大花狗?还是去找张家的大公鸡?还是……我沿着它的呼噜声把耳朵贴在了热炕席上,父亲盘的火炕具有传声功能,我常常把耳朵贴在炕上时经常去尝试细听宇宙间万物的声音,虽然没听见过特别的声音,但常常能听到不造干妈叫她儿子就是三爷在唱“山里的野鸡娃”,更能听见村里谁家铲锅的声音,今夜我听到了,听到了远处的狗叫声,同样叫的凄凄烈烈,一只狗、三只狗、五只狗…最后听到我家的,何家的,张家的……全都乱套地叫着,它们全都不是叫,是在吼!沒有任何规律的吼叫,即不是发情,也不是发飙,而是发自内心地各自表达着伤感,这种情感不是让人听后愉悦的,更不是让人听后烦燥的,它们时而齐声同吼,时而万般寂静,时而三言两语,时而半天一语。
    我对令夜的异常怪事开始不安起来,是狐狸偷吃了谁家的鸡?还是狼吃了谁家的羊?不可能谁家的祖太爷从坟堆里爬出来吧?……漫长的冬夜让我想如非非,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怪异的猫呼狗叫。凭借成哥我从有了听力以来就没有听过象今夜这般耐人寻味的夜晚。
      风继续刮着!狗继续吼着!大雪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每个山山岇峁,想把这座大山上的人全埋了。凭直觉今夜这样的天地间总应该有点奇事上演吧?寅时己过,为什么公鸡依然不打鸣呢?我顺手摸起母亲在我临睡前帮我暖在炕上的绵袄,端起尿盆里仅有的那一泡浓烈的尿走向了鸡圈,我也沒多想就泼在了公鸡的身上,它顿时朴腾了几下又安静下来,我心想它没死也沒睡过头怎么就不打个鸣呢?
      我夹着绵袄在院角里找到了一把木锨,厚厚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大风刮过后冬夜的天空蔚蓝蔚蓝,金星伴着月亮才懒懒地想从西山落下。显得有些惨白与孤寂,我猛然想起这是昨夜星辰。

        风停了,雪也停了。但天冷的让人伸不展脖子,大地死一般的寂静,我扶着木锨把愣在院中间,我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我怕极了,我不能惊动这个世界,因为就连我家整天围着母鸡瞎转的公鸡都不想惊动这个世界。就象一场爆风雨要来临前的平静,但我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是有那么几片零零散散的雪片象丢了魂似地从我家墙头飘进来又从院子里飘了出去。太阳从山头冒出半个身子照射在我家的墙头上,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想可能世间所有的大小事议应该都是从我家的墙头上开始的。

    该来的还是在我的预感中来了,只是太阳己经照射在墙头上第三天了,干爹挑着两桶水从我家屋顶上经过,父亲叫他放下水担下来喝茶,我顺从地为这两个年轻人生柴架火,白哗哗的柴火放在羊毛毯上,两尺见高的茶炉是爷爷临走前唯一留给父亲的家产,况且他的乖儿子用这上好的柴火侍俸着他,想必他内心是幸福的,母亲端来一圈一圈层次分明的油馍馍,柠檬黄中略带有一丝丝的淡绿色,突然就转变成洁白色,过后又夹杂一点桔黄色。从这瓷盘中的三层油馍中可以悟出一个三岁沒了爹娘的女人能有这般好手艺说明这个女人不简单。火苗让我拨弄着窜到半尺高了,因为茶越香就越控制不住嘴,这是我悟出的经验更是道理,两个年轻人端起了第一道热气腾腾的茶水,先各自撕了一大块油馍放进了嘴里,此刻我想干爹今天能讲个故事就不白吃我家的油馍馍了,我双眼紧盯着他的塞进嘴里的一片油馍,蓝色花边的青瓷茶杯在他特有的大嘴下显得那么娇小。他果真开讲了,但今天讲的不同往日讲的“岳飞传”、“薛仁贵征东”,而是一件新闻事件,他说疯子大哥与三天前的夜晚冻死了,死相凄惨,令人生悲。具分析是晚上风雪太大他没看清路跌进了山沟,没得爬上来,饥饿加上寒冷,双重的打压下让这个汉子最终没能让他战胜生死,就这样让上帝收了,我突然明白前天夜晚的猫呼狗叫鸡不鸣的原因了,它们都是以不同的形势为疯子大哥送上了最后一程,让他驾鹤西去。而我却一点也不知,我听完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象叫驴一样吼了起来,诺得喝茶的两个年轻人抑头大笑,还没控制住嘴把上好的馍渣喷了我一脸,但他们并不知道疯子是我的老傻兄,我们之间有纯真的友谊,拿一瓶烈酒参比应不亚于五年陈酿。

    我吼完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眼泪,也许应征了男人有泪不轻弹的原故。但内心极奇的难受,我走出家门向我家麦场走去,整个麦场上均匀地辅满足有一尺多深的积雪,场边的那颗柏杨树上挂满了冰霜,在寒风中吱呀吱呀地摇摆着。我站在麦场边望着红土豁县,我似乎又看到疯子大哥从那石渣路上一跛一瘸地向我走来,我望着望着感到鼻子有点酸痛,用手一抹发现自己流泪了,暗自骂了一句“你还是个男人吗?”。

    亲爱的疯子大哥!

        我知道你有心里话,却无法表达。

        我知道你泪从笑里洒,

        去证明世界并不繁华。

        我磊下三千字码,

        只是思念你是个可爱的傻瓜。

                              2020.11.6

   


 

     

     

   

                                 

       


       



\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走过的光阴之八〈疯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