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时，我一个人在电影院里看着《陆垚知马俐》，很多情节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电影结束前在荧幕上黑底白字写着一句话，
“爱能让人骄傲如烈日，也能让人卑微入尘土。”
01
林子给我打电话那个下午，我正周旋在一篇篇未完结的论文里无法自拔。电话里那声有些苍老的“喂”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我跟她分手了，我提的”。我下意识合上电脑，站起来往楼梯间走的时候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我高中认识林子开始，就知道他的“女生缘”格外的好，跟他走在一起都会被女生的目光打穿——然后射向他，书桌里堆满了不知道谁送的零食。林子也不是多么矜持的人，算上电话里被分手这个大概已经凑齐了7个前女友，可以召唤神龙了。
我说，我在图书馆，刚走到楼梯间，怎么回事，说吧。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也搞不清我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了，需要我付出的时间久了我嫌累，不求回报对我好的现在我又受不了了。我说，你跟长亭散了的时候说太累了我能理解，你别告诉我这个是因为对你太好了你才提的分手。他说，我有点受不了，真的。
两年前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偷偷填好了一样的志愿，夏长亭连毕业之后在云南开家花店都想好了，可林子他爸知道了硬是把志愿改回了北京。录取的消息下来之后，长亭找林子就站在校门口大吵一架，我就站在旁边看着林子低着头一声不吭，长亭后来大概是骂够了，给了林子一巴掌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跟林子在学校背后的大排档喝酒，我指着他的右脸问他疼不疼了。他摇摇头跟我说，都过去了，我原本连复读再去找她都想过，可你看，她脾气一直都这么差，我也是受不了了，散了就散了吧，正好。
来北京以后，我跟林子的学校离得不远，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大概就数得过来。我只能从他的朋友圈看出来，他在学生会混的风生水起，女生缘还是一样的好，聚会的照片总有一群女生聚在他周围。他有时候会在微信上问我过得怎么样，我知道我过的不怎么样，但还是回一句，还行，然后就没后话了。
这回刚被他提了分手的女生，我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唯一的消息还停留在上个月末他发的微信里，“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女生，我觉得就是她了，我们特别聊得来，好像有永远也说不完的话”。我看到他的消息已经是晚课下课后了，随口问了一句，她脾气好吗？过了几秒钟他就回了我，特别好！后面还加了个emoji。
我以为他口中的这个女生一定会在他身边长久些，可没想到是林子先提了分手，理由还是对他太好了。
02
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可我总觉得她说的太矫情，陈奕迅后来在歌里唱的多直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林子约我晚上出去喝酒，然后就挂了电话。仔细算算，大概是我们在北京的第4次见面，不算吉利的数字，就算祭奠他逝去的爱情吧。从宿舍换身衣服出来，楼下超市门口的歌还在放着，金志文给《陆垚知马俐》唱的主题曲，路过听到那句好像是，我要的不是你爱我，更不是你恨我，都他妈的太麻烦。
我刚停好自行车，林子就抬头看见我了，招呼我过去。桌上已经开了几瓶哈啤，北京的馆子里有哈啤的还真不算多，林子一声招呼把周围人的视线也吸引了过去，他喝点酒一会就上脸，别人准是以为他喝多了。我过去朝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你小子，不等我就开喝，不仗义”。
他抬头朝我咧嘴笑了一下，太假。我把包扔下坐在他对面，怎么回事，这回能好好说说了吧。他抬手干了杯里的酒，又要去倒，我伸手拦了一下，他抬头瞪我一眼。我又瞪了回去，你小子，别犯牛脾气，快说。他说，分了分了，还能怎么回事。我说，那你来就是找我喝闷酒的？不准备解决问题了？
他再抬头看我，眼眶红了一圈。我一下没敢再搭茬，就把服务员叫过来点菜了。来一盘炸花生米、一盘盐水煮毛豆，先来五十串烤串，啤酒给我加一打。就这些？就这些。服务员转身刚走，他终于张口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
我这人生来就不怕别人跟我来硬的，但就怕别人在我身边脆弱。伸手拎了瓶啤酒过来给自己也满上，那就不提了，来喝酒，不想了不想了，喝痛快再说。我有点忘了那天晚上怎么回的学校，只记得把林子扛到了他宿舍楼下，幸好遇到个认识他的人把他接了回去。
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我又盯着床板十多分钟才算清醒过来。人说，酒后吐真言，真没错。三、四瓶啤酒下肚，林子的话匣子才算彻底打开，让我有些头疼的是：一起打开的还有他的泪腺。看着一个男人一边哭一边说，我只在八点档的肥皂剧里看过，现实里真的见到我就只能沉默着听他说。
我认识她那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英语课，她加我微信，说是电脑坏了想找我帮忙看看，没想到就聊了起来，一直聊到中午去食堂帮她修电脑。我原来，跟她们，你知道我都没什么话说，有时候约会都能吃完饭各自玩手机，也不知道为啥能跟她就能说这么多。
可是，她太好了。后来我连打局游戏、看会小说没及时回她消息，都觉得罪孽深重。
03
进入高中那年，好像所有人都一夜之间成熟了。与此同时的，是所有人都到了15岁——对爱情的认识最单纯、也最美好的年纪。我一直被认为比同龄人更成熟，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在青春期里遇到感情问题的人总会来找我聊聊，久而久之，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业余的“感情咨询师”。
林子是第一个来找我聊他的感情经历的，但我没想到的是，高中三年除了他我还会了解到那么多情侣的故事。慢慢地，我开始知道一段感情中的会出现哪些问题，男生不懂女生哪里，女生又因为男生做了什么才闹别扭。久而久之，就像是建立了一套感情知识体系。
可是林子这一次似乎难倒了我，我想到了很多听过的故事，有的是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有的是觉得双方的感情付出失衡，许多类似的原因都可以被理解。不过后来我似乎明白了，这一次的问题不在于对方，而在于林子自己。
林子算是我朋友里比较理智的一个人，很多时候他找我聊他的问题，聊着聊着自己就能解开心结。可是这两年里他的心态似乎变了，在一任又一任女朋友的变换中，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感性的孩子，情绪开始主导他的一切。出了问题不再想着修，而总是想着换，到今天终于发现——好像什么样的人都不是对的人。
其实很多人在开始一段感情时，都是出于孤独。不去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不去想一段真正的感情该是怎样的、又该如何经营。二十岁就恋爱的人不少，可真正走下去的不多。更多的人在随着洪流向前，从不考虑自己适不适合、又会不会维持一段感情。
我见过一个人追求另一个人的样子，买礼物、请吃饭已经算是低端操作了，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人也不在少数；我也见过一个人受到追求高高在上的样子，许多人干脆自私地吊着对方，接受着恩惠而不回应。所以我突然觉得林子选择分手是正确的，他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
我打开微信想给林子发条消息告诉他，感情里只有两个人的付出相对守恒才能维持长久，后来我又把这句话改成，你本不该是烈日，更不该做尘土。他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