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坊七巷的时候(三)

穿越三坊七巷的时候(三)

画家坐在床上打坐入定的时候,柳青明睡着了。

醒过来,发觉都快睡过头了,那画家只顾自己也不喊他一声。于是他草草洗漱下,早餐也不去吃,就直奔会场了。还好,人才到一半多,柳青明找个角落坐下,打开笔记本,并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把工作预备好。舒了一口气,这时他看见那四个女的走进来。那是四位女艺术家,她们是个小团体,开会、吃饭坐在一堆,一起出去逛街购物,同宿同飞的,好比是四个亲姐妹。她们雁行鱼阵地走进来。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们一向如此。可是,今天却把荷叶褶的连衣裙、小西装、牛仔短裤、超短裙来配清一色的古典绣花鞋。这正是柳青明昨晚在巷子里所见的影像,这种鞋子跟她们的时尚服饰一点也不搭,倒合乎于三坊七巷。别人大抵还没注意到吧,她们并排坐到柳青明对面的座位,椅子底下一行诡奇的妖艳。

  艺术家们的讨论一下子就展开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柳青明听来都不明白说些什么,但他一一地记录下来,记得很详尽,不敢遗漏只言片语。这是他的工作。

  声音之一:艺术必须忠于现实。

  这是一位学院派画家提出的,老教授的意思是画一只苹果,要画得跟实物一模一样,准确无误地表现出苹果的形状、质地、色泽,并考虑到它与周边环境的关系,光线,焦点透视效果,等等。总之,让人觉着它像真的似,忍不住想拿来咬一口。

  声音之二:艺术不是再现事物的外形。

  这是一位雕塑家提出的与声音之一相反的观点,他说:引起人的食欲则不是艺术了。假如,他做了一尊裸女塑像,勾起别人淫秽的想法就算不上成功作品。食欲和淫欲都是动物的本能,不是人类精神的升华。

  与雕塑家持相同观点是一位年轻的女舞蹈家,她近期致力于露点舞蹈的推广(前提是阴毛事先剃掉,乳头贴上锡箔)。

  声音之三:艺术的实用性。

  这是一组制陶高手提出的,孪生兄弟牛丽华和牛华丽。他兄弟俩长期搭档完成所有的作品,区分兄弟俩的外貌据《艺术在线》杂志曝料:哥哥牛丽华上上下下都是名牌,衣服、鞋子、皮带、手表通通是名牌,但全是高仿的;弟弟牛华丽也浑身是名牌,倒是真的,但头发是假的——小时候被开水烫了,秃掉了,戴着假发。可是,现今作假的手段委实高明,假名牌和假发头套皆做得很逼真。因此,这条曝料等于没曝。牛氏兄弟异口同声的说法是,艺术须源自生活,又有抽象的美感,它还得具备实用性,便于推广,才有生命力。譬如,茶杯做成苹果的形状,茶壶做成美女的样子,那就不好用了,倒不如把茶杯做得像半个苹果,茶壶做成美女发脾气的模样——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指点点。尤为可喜的是,美女凶起来比不凶更迷人,那个写小说的小美人就爱装得凶巴巴的,并不断问人:我有那么凶吗,我有那么凶吗?

这时有人发现了四位女艺术家脚上的绣花鞋,认为这就是艺术:

自然界其他物品的形象,像动物蹄子的外壳;

有抽象美感,漂亮; 

实用性,穿着好走路。

  于是,又有了第四个声音:艺术的时代性。艺术必须跟随着时代的发展,譬如绣花鞋已经过时了,落伍了……

  这是一位流行歌手的声音,他的特点是唱歌尤其溜,说话却支支吾吾,有点儿口吃,还喜欢每句加个“然后,然后”。他还没说完,四位女艺术家之一抢先嚷嚷道:“这根本不是鞋子啊,我们并没穿鞋子。”这是四女当中脾气比较冲,热情奔放的一位,搞摄影艺术的。她当场抬起脚来让众人看,接着又硬扯着她的三个同伴站到空位上,一起跷着脚。

  “看呀,瞧呀,仔细啊!”她说。

  众人这下才看清楚,她们脚上果真没有穿鞋子,居然是八只光光的赤脚被用什么颜料画上了“绣花鞋”。好在,大宅子里不是铺着光滑的青石地砖,就是杉木地板,不怎么硌人,天时尚是炎夏,也不怕冰了脚底。

  众人惊奇万分。

  哈哈哈!至少有一半人笑了,仿佛看着一场搞笑剧似的,以此掩饰之前一时眼拙的窘态。

  众人这一笑别的不打紧,四位女艺术家却有些儿不好意思了,弄得倒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奔放型女摄影师指着坐在柳青明斜对面的斯卫•R说:“全是他——这个斯卫•R干的好事!”这句话也有人听成“全是他——这个死鬼啊干的好事!”因为彼此是谐音,也说不好真切的她怎么喊他。接着她以控诉的口吻向众人坦言:昨晚饭后斯卫•R(死鬼啊)提出带她们去参观冰心故居,那也是革命先烈林觉民共同的故居,他白天去过知道路怎么走。到了才知道,晚上并不对外开放,黑灯瞎火的,两扇大门紧闭。只好沿南后街夜市一路逛回来,有家店里卖那种绣花鞋,可漂亮了,漂亮极了。但是她们并没有一下子就买。你们知道的,女人买东西总是犹豫不决。那个死鬼啊却不住地鼓动她们买,买呀买呀,不买要后悔什么的。他愈是鼓动她们愈犹豫,搞不准他是不是一个托儿,拿了店家的回扣没有。到后来,他居然说她们若真舍不得花钱,他买送她们。话说到这份上了——说实在的,不相不干的,他凭啥为她们买单,她们的老公她们的男友也没这么好。可是,她们也要试试他果真这般大方吗。是不是吹牛,假惺惺的,到时让他买单说不定又反悔了?她们开始试穿。让人郁闷的是,她们喜欢的款式(花样和颜色)没有她们的码,能合脚的又不是最中意的,你们知道的,女人追求完美,不是百份百满意的则坚决不要。

  白高兴了一场,她们可沮丧了。一路上,那个死鬼啊用尽花样哄她们开心。带她们出来,提出买绣花鞋送她们,最终却一双也没买成——事由因他而起,他有义务逗乐她们。最后,他答应用画笔为她们一人画一双。

  “画出来的绣花鞋穿着也能走路?”尽管她们也是艺术家,有过人的想象力,还是认为他在忽悠人。

  “行!怎么不行呢?”他拍着胸脯保证。

  回来后,他就把她们领进他的房间。要她们脱下鞋袜,由他在她们的光脚上面进行“创作”。你们知道的,裸脚也是女人隐私之一,也是古今中外猥琐男为之所向往的。现今社会开放了,公共礼仪上女人的手允许轻轻握一下,裸脚却不能由着陌生男子摸来摸去。她们同他才第二次见面,武夷山那次,还有就是这次。这人刚从海外归来,据说他在英国不只从事艺术创作,曾有一度应聘充当大科学家霍金的技术助理,因为他能在没有手册指导或技术支持的情况下维护霍金专用的计算机系统。可是,那位科学家除了研究宇宙天体学,黑洞啊,时空穿越什么的,还酷爱研究女人的身体。接受《新科学家》杂志采访时,曾直言女人在他眼中是个“彻底的谜”。在那种人身边待久了,难保他不是变态的“恋脚癖”者。

  可我们都是良家妇女啊!

  四女没有一个肯的。可是,她们陡然失去了知觉。他给她们倒的水里也许有问题,她们有点渴了都喝了。待到醒过来,他已完成他的“创作”,“绣花鞋”赫然在她们各自的脚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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