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学科普”谈科学精神

作为一名曾经的医生，每天的消遣之一便是浏览媒体刊载的各种健康类科普软文，说是一种消遣，主要是因为其中的内容实在是过于的搞笑。比如对于治疗流鼻血，有媒体推荐“扎中指”，原因在于“这是武当道家方法，简单但是理论高深摸测。”，再比如谈耳鸣的危害，所谓“久鸣必聋，长期耳鸣会使听力下降，情节严重者会导致终身性耳聋。”这些内容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其荒诞程度不亚于中世纪欧洲包治百病的放血疗法。当然这些所谓的医学科普，在医生看来无非是一种庸人的梦呓和日常的笑料，除了给患者带来一些错误的概念，也许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诸如那些”三代太医根治糖尿病“之类的医疗广告却是给患者带来身体和经济上实实在在的损伤。有趣的是这些广告虽经反复打击啊，却屡仆屡起，上当受骗的患者也是数不胜数。实际上这些骗术并不高明，俗话说：“翰林院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用来形容平庸的事物。假如当真祖传三代太医，那基本是祖传三代的庸才的代名词了。这样的骗术为何仍令人趋之若鹜呢？说到底还是我们太缺乏科学的精神。

何为科学精神？科学精神是指追求认识的真理性，坚持认识的客观性和辩证性，是科学精神的首要特征。科学精神包括求实精神、创新精神、怀疑精神、宽容精神等几个方面。这个概念也许过于学究气，充满了各种繁琐的字眼。然而就我自己的理解，科学精神的精髓就在于“求真”。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深究其理，绝不盲信。上面讲的几个所谓的“医学知识”，只要稍加思索，便能知道其荒谬所在。“扎中指止鼻血”的武当理论，未曾在任何一本武当典籍有所记载，未曾见于任何一本医学著作，相关媒体也未标注出处何在，这样的内容自然值得怀疑。如同小道消息常常以“有人说”开头一样，谁说的，何时说的，似乎永远是个未知的谜题。另一方面，上述理论的荒谬在于为何一定是“中指”，为啥不是食指、无名指，为啥不能扎脚趾，“中指”到底有啥特殊之处，使得他无端躺枪，仅仅是因为他长得高一点，在某些手势中承担了莫名其妙的角色，就要成为止鼻血的替罪羊吗？最后一点，倘若扎中指能够止鼻血，那么中指的伤痛又要扎哪里才能止得住？如果说中指能够自行止血，无需处理，那为啥鼻血不能自行停止？种种的质疑令这个所谓的“道家”学问变得荒诞起来，也难免会令人发笑。

不过也许有人会说，限于每个人的学问和背景，有些医学问题的确很难理解，或者没有能力去求证，那该如何是好？我的回答是“怀疑”，或者至少是“存疑”。不过今天的社会似乎把“怀疑”用错的地方，我们的“怀疑精神”充斥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双方都在小心的试探，小心的揣测对方的动机，唯恐被骗。记得刚来广州的那些年，曾经向身边经过的一位小妹妹极其友好的问个路，她的反应是后退半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充满了焦虑，甚至是恐惧。我们对于人的“惊惧”，在“医学科普”面前常常遁形无迹，有时候连“存疑”的勇气都没有了。这的确是有些奇怪。举一个例子，前几年很火的一本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里面推荐了一大堆诸如绿豆煲水，生吃茄子之类的食疗方案。说实话自己对于营养学或者中医养生并不是太了解，对于上述偏方的理论基础也不是很清楚，在自己的学识之外也许的确存在某些未知的神奇，但是如果让我真的去实践一下所谓的“生吃茄子”，本人的确没有那个勇气，主要还是对于自己不能理解的问题有一种存疑的精神。然而比较令人困惑的便是很多所谓的非医学类的教授专家居然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今天还能在网上找到这些专家大赞生吃茄子功效的文章。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些年某些保健品的广告主要的目标客户之一便是那些所谓的大学教授，所谓的科学家。我自己认为这些缺乏”科学精神“的所谓专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技工而已，仅能机械的重复某些工作，不能真正的带来创新，没有质疑何来创新。按理说一个良好的社会状态，应当是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信任，充满了“爱”的光环，而对于学术探讨，特别是医学知识，应当是充满了怀疑，充满了挑战，各种专家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出来解释，出来进行深入浅出的宣教，甚至是要进行一系列的辩论。

不过提到“怀疑精神”，我们也应当特别小心不要滑入“阴谋论”或者是“怀疑论”的深渊。比如今天的美国仍然有人相信登月是一个骗局，911事件是美国当权者的阴谋，更近一些的例子便是“疫苗无用论”。以后我们有时间会更为详细的介绍“疫苗无用论”的始末，在这里我们仅强调“怀疑精神”应当有它的限度，对于那些与个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医学知识，建议在“存疑”的基础上，还是最好找专家讲讲清楚，而不是走向”怀疑一切“的极端，那些关系不大的问题，那就姑且存疑便是了。实际上这种阴谋论与不加质疑的相信同样带来巨大的损伤。例如“疫苗无用论”使得美国大量的儿童停止接种疫苗，于是2014年在美国政府宣布消灭麻疹之后的15年后，美国再次爆发大规模的麻疹疫情。

近一百年前，身处五四运动浪潮中的中国人喊出了”德先生“和”赛先生“的口号，今天我们仍然要高举”赛先生“的旗帜，大力的鼓励科学精神，鼓励求真，鼓励怀疑，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这些披着医学外衣的所谓偏方无处遁形，才能让那些祖传三代具是“庸医”的所谓专家滚出我们的媒体，让我们能够真正的了解自己的身体，真正的爱护我们最重要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