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 || 对自己狠的女人,才能活得更精彩

这个女人是个传奇。

她21岁发表第一篇长篇小说,之后连续创作了22部长篇小说,70多部短篇小说。她的作品几乎包揽了所有华语文学类的大奖。

她是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最多的作家,《天浴》《少女小渔》《归来》《芳华》《金陵十三钗》,《铁梨花》《小姨多鹤》《幸福来敲门》《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

每一部都带着导演和演员一火再火,值得一看再看。

她是少有的,可以同时用中文和英文写作的作家。30岁时,在国内已声名鹊起的她,却毅然决定去美国从头开始学习写作。

于是她开始死磕英语,从只认识ABC,到以577分的好成绩考过托福研究生线,仅用了一年零七个月,当时美国的研究生线是550分。

她拿着全额奖学金,成为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文学写作系100多年历史上唯一的外国学生,并以不菲的成绩毕业,获得艺术硕士及写作MFA(Master of Fine Arts)学位,成为享誉中外的中英双语作家,好莱坞编剧。

被英国《泰晤士报》誉为:一位不凡的女作家,一个令人惊奇的故事。

作为一名作家,严歌苓无疑是成功的,那么是什么因素促成了她这巨大的成就呢?


一、是天赋?还是努力?

关于写作,严歌苓跟作家王安忆有过一次讨论。

王安忆说,作家是百分之三十的天赋,百分之七十的是要靠后天的努力,

严歌苓说:我认为正好是相反,我说作家要靠百分之七十的天赋,百分之三十的努力。

在美国学习写作后,严歌苓的想法变了,她认为作家百分之五十的是靠天赋,百分之三十要靠努力,然后还要加入百分之二十的职业训练。

关于写作,严歌苓自然是有很大天赋的。10岁的她,就经常给朋友们讲书,小仲马的《茶花女》、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笑面人》。

 在讲述中,她不拘泥于原著,对有些记不清的细节,或不满意作者对某些人物命运的安排,她便按自己的意愿即兴发挥。

“经我叙述的经典小说,都是走样的,在我的有意和无意中,它们变成我自己的版本了。我从不肯老老实实复述一个故事。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便是我创作欲最初的体现。”

她把长辈们闲聊中的琐碎故事记下来,再添枝加叶,润色整编后讲给小伙伴听,竟然听得大家流下泪来。

在编故事、讲故事中获得了极大的兴趣和自信后,她开始试着把要编的故事用笔写下来。很轻松的,她的第一个作品在21岁问世,立即被发表出来。从那后,她手里的笔,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严歌苓1958年出生,那个年代出生的普通人,到10岁这个年纪,恐怕认字都是个问题,而她已经看了很多书,创作的萌芽已蠢蠢欲动。

这份创作才情绝对是老天赏饭吃的天赋,不过这个天赋倒不是凭空而来,与她的家世紧密相关。

严歌苓的祖父严恩春,被严歌苓称为神童,十六岁上大学,二十五岁就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厦门大学教书。他是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的首位中文译者,在文革期间,对时局失望后自尽身亡。

严歌苓的小说《陆犯焉识》,也就是后来被改编为电影的《归来》的主角,基本就是以她祖父为原型。

严歌苓的父亲,萧马原名严敦勋,也是有名的作家。曾为安徽省文联委员、作协理事等职位。解放初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哨音》、《破壁记》等。

祖父两代人的文学素养,多少能传到严歌苓的基因里。藏书,看书,讲书的家庭文化氛围多少能晕染到她的身上。严歌苓曾被问到,家里的书香气息对自己的影响时说:

“当然有非常大的影响。我觉得我父亲是个全才,他画的画也很棒,曾被军事博物馆收藏。他在年轻时也设计过房子,后来又转到油画上,而他的童年教育是音乐,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他的品位对我潜移默化的教育是非常大的,如果换了一个家庭,我想我也成不了今天的自己。”

你看,原生家庭的影响有多大。

写到这里,我突然有股“森森”的悲凉。从家世上来看,“拼爹”似乎都不赶趟了,还得“拼爷”了。

我想起我那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爷爷和农民父亲,然后一下子就原谅了自己的“不成才”,走知识分子路线太难为我了,或许种地我是一把好手。

话说回来,放眼全国,出生于书香门第的人也不少,为何只有她有这么大的成绩呢?除了那50%的天赋,还需要那30%的努力呢。

二、她说的30%的努力,多于别人的100%

严歌苓是倔强而要强的人。

“我觉得我花的钱和我所享受的时间必须是自己挣来的,包括爱情,我并没有平白无故地得到什么。

就为这个”挣“字,她能忍常人不能忍的辛苦,能付出常人不能及的努力。

她12岁考入军区,成为芭蕾舞演员。部队每天早上6点跑操,为了做到更好,她会在天未大亮的四点半从床上爬起来,独自在练功房里压腿下腰“练私功”。

后来她主动申请去前线当一名战地记者,在血肉横飞中磨练自己。纪律严明的军旅生活,让她常年保持看似”自虐” 的自律和勤奋。

在国外,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当佣人,到餐馆刷盘子,从知名作家到忙于生计的穷学生,巨大的反差不但没有击垮她,反而激发了她更大的创作激情,一部部更丰盛的作品蜂拥而来。

当我们赞叹严歌苓的小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时,她会苦笑一声:天晓得……

天晓得,她是怎么把那些文字“逼”出来的。

一连几小时、几天的枯坐,可能都写不出自己想要的句子。

这个“坐”的功夫,是严歌苓作为“写字人”努力的基本形式。她每天如一地去坐,哪怕这支笔只在纸上画圈圈。

即便到现在,在我们看来,她已功成名就,完全可以轻松享受生活时,她依然每天坚持写五六个小时,从早上的一杯咖啡开始,一直写到下午3、4点钟,然后把自己打扮一番,等着丈夫下班。

“与初时的游戏感相比,我发现它(写作)更像一件宗教功课,坐在那儿,对一面空壁。精彩、近乎神来的几段或几行或许今天来,或许明年也不来,但就为那几段,你得坐下去,它不期然而至时,你的笔和纸可以盛接它,否则它便白白流走。”

“在这么长时间的写作生涯里,我总是这样告诉我,我是一个像所有的去上班的这些律师和会计一样,反正到了点我就坐在我的写字桌旁边,我对写作这个事情是有一种很平常的心态,那就是我是靠写字来养家活口的。”

然而长期的苦坐,既给她带来了丰盛的佳作,也招来了挥之不去的麻烦。比如,她的长达30年失眠,以及经常隐隐作痛的腰椎病。

为了专心的创作,她过的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她很少上网,很少见人,一旦进入状态就顾不上问候父母,联络朋友,一切为写作让路。

“我的这种创作状态会使我变得比较游离,不是能够集中精力去面对我的现实生活,心不在焉,缺乏是非观念,觉得谁都不要烦我。”

她用现实里的寂寥,换来了作品里的精彩纷呈。


陈冲曾在与杨澜的对话中,谈及严歌苓的书写:

“她的确是一个天才,也有屁股功,只要把几个字放在一起,你就会看到一个景,一种味道。”

天才加上努力,成功似乎就水到渠成了。

可我觉得还差一点什么——人生价值观,只有它能解释为什么努力。

28岁时,严歌苓曾在自己的散文中写道,“我从童年,少年,直到如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躲避做一个平凡的人。”

这就是她的人生价值观,不要做那种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就要做一个闪着光的特别存在,让你的眼神想躲都躲不开。

也就是这种人生信条,让她的极端努力,显得理所当然。而她努力的过程并没有那种“熬”的意味儿,随着写作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努力也早已成为日常的习惯。

“我不写是难受的,每天写作能够使我感觉到生命力在那一刻是凝聚的。我特别相信个人奋斗,作为一个作家,不管是处在任何环境下,他首先是一个个体,他有话有故事要讲。对于我来说,不会听到立即的喝彩声,但这不影响我的写作,就像一个话痨,不讲话就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写作于我就是这样的,我的笔就是一个话痨,这也是我心灵的必需品,几乎可以说是生理的必需。

三、好作家,是练出来的

下面我们说一说,那20%的职业训练。

在去美国之前,严歌苓已发表了3篇长篇小说《雌性的草地》《天浴》《少女小渔》。如果说这三篇小说是靠她的天赋挥洒出来,那么她在之后创作出的好作品,则与专业的写作训练分不开。

严歌苓认为美国的写作训练专业而独特。上课时,同学们坐成一圈,老师坐中间,然后老师随便点一个人让他说出一个名词,再叫第二个人接一个动词,然后老师说,用任何一个你想到的最最独特的动词来让这个名词动起来。

比如,给你个烟灰缸,让所有同学当场构思出一个故事来。轮到你来构思时,如果你想不出来,老师会说You see it,With your mind’s eye。就是用你脑子里的那双眼睛来看着这个东西。Do you smell anything?你闻到了吗,你嗅到了吗?调动的是你所有的感官,来把这个故事往下进行。

“为什么我现在写小说的画面感很强?我觉得这是跟我们学校的训练是很有关系的。写一个东西要有质感。这段文字你写出的一个场景,要有质感,最好还有触感,就是说有六种感觉都有,六种感官都有。”这种职业训练对我后来的写作帮助很大,因为它还有第一人称写作、第二人称写作、书信式写作、嘲讽小说、各种各样的小说的体裁的训练。

哥伦比亚大学写作系不仅传授了严歌苓写作技巧,还给了她最深刻的职业感教育:作为一个作家你必须一直在写,不要说你没有灵感,不要找借口。


写小说,给普通人最直观的感受是——编,反正都是虚构的,编一编就完事了嘛。

可作为一个职业小说家,严歌苓非常严肃的对待自己的文字,对待小说的故事情节。

她的每一部小说还真不是随随便便编出来的,她会搜集大量的资料,采访相关人物,扎扎实实的做功课,用她的话说“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用我做的最好功课把它写出来”。

最令人肃然起敬的是,她写什么,总要把自己放在小说的背景里去亲身体验,不怕麻烦,不计成本。

比如她写《陆犯焉识》,花了很多钱去青海去体验生活,花钱去把曾经的劳教干部请来开座谈会,找很多关系来了解曾经的故事。

为了写《小姨多鹤》,她去了三次日本,以每天150块美元的高价聘请翻译,专门住在一个日本的村里,观察日本女人的生活。

“成本我是不计的,那么图什么呢?不能出版也好,这是我一辈子必须要写的。”她说。

为了写《第九个寡妇》,她就搬到农村小住,跟着农民种红薯,整个开销也不少。

在写《妈阁是座城》时,她为了解赌徒心理,专门跑到澳门赌场当赌徒,输掉好几万。

为了写《老师好美》,她就去校园里观察学生,和学生聊天,逛学生们的论坛,了解他们的生活和语言。

“我就是觉得职业作家就要做到这一点,就是说你写什么要像什么,要为了这个目的去生活,要扎扎实实地学会一样东西,就像做农民他什么时候种红薯,什么时候起红薯,怎么起红薯,这些种种具体的知识。”

这种“认真体验”的写作态度,让她无论写什么题材,都能写出“地道”的味道。这种专业的职业感,让把写出来的每个字都当成自己的门面,一点都不敢马虎。

严歌苓的成就,天赋+努力+训练,一样都少不了。

四、我们该如何看严歌苓的小说?

严歌苓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没有之一。大学时,我偶然间在图书馆看到一本《第九个寡妇》,名字实在奇怪,封面也看着吓人,像个鬼故事一样,出于好奇我就拿来看,一看就扎进去了。

看完之后,我就宣布这个女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了,随后就把她的书全弄来看,再后来她新出一本,我就看一本,等不及出新书,就把原来的再拿出温一下。

近些年,我看小说看得少了,当把非虚构类的书看腻歪的时候,就去读几页她的字。

那种感觉就像,天天生活在灰蒙蒙的钢筋水泥里,突然一下子到了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草原上,心里眼里都特别舒坦。

很多人会分析她作品里的精神,人性,历史,屈辱,男女关系等等,我从来不管这些,看得时候似乎也顾不上。

我光顾着欣赏她怎样把字组成词,再编成话,然后一幅活脱脱的画就近在眼前。我总是好奇,同样的字,怎么被她颠来倒去一摆放,就跟整容了似的。

严歌苓曾被问到:您作为一个作家,希望自己的作品在抵达读者的时候对他们产生一些什么影响呢?是希望读者读到一个动人的故事,还是有一些其他方面的不同感受?

严歌苓说:我最希望他们能感受到的是我的语言。我其实是在文字方面十分下功夫的,尤其是我在国外多年,再回过头来看中国文字的时候,体会就特别多。我觉得我的故事、我的人物能把中国汉语写得更好。

我觉得严歌苓的小说,可以用来当作文学教材的。如果真想从小说中学点什么,不如去学她的语言吧。人物描写会忘,故事情节会淡,只有遣词造句的文字技巧,能让我们真正受益。

不信,你也去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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