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是有很多巧合,有时让人惊叹,有时又让人唏嘘。假若它预示着拯救,却为何又要让我无可奈何?
今天的那一幕……我情愿从来不曾目睹,那种惊吓和冲击,是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
从饭店出来,被冷风一吹,我有些晕乎。与同事挥手告别后,扶着路旁的树,准备缓一缓,就打车回家。
街边的灯牌晃的人眼睛生疼,红的,黄的,绿的……在头顶一圈一圈的绕,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再绕就要吐了。
靠着树,深吸一口气,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冬天的夜晚行人很少,偶尔有车驶过的沙沙声响,更显得夜色格外寂静。如果不是有些冷,我甚至想多站一会儿,感受下难得的清净。
几米外的停车场,几个人围在一起,高一声低一句地像是在告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转过头瞟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正伸出手,看样子像是要抚摸那个女人的头发……
我暗暗冷笑,醉酒的男人都自以为是情圣,殊不知只是在自我陶醉。酒醒之后,情不情的另说,脸是已经不知所踪了。
那边突然一声尖叫,吓了我好大一跳。画风好像有些不对,温柔的摸头杀呢?我艰难的撑起身体,转过头看向停车场方向。场面似乎有些混乱,男人本该放在秀发上的手却无情地掐在女人的脖子上,另外一只罪恶的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扇在女人脸上。但是奇怪的很,尖叫的却不是她,她没️发出丁点声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疼痛和羞辱。另外一个男人使劲拽着男人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开,但却是无济于事。而呆站着的那个女人显然被吓坏了,除了尖叫引人侧目,再无其它用处。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甩甩发昏的头,朝那边走过去。路过的车并没有停下问询,只是晃一下车灯,冷漠地绕过他们绝尘而去。
一闪一亮的车灯让我好像看清些什么,越是走近我越心惊——这个男人我认识。我心急如焚,开始小跑,脚下的高跟鞋踢到了铁桩,顾不得疼,因为,我终于看清了,已经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的是秀秀,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丈夫似乎还不解恨,抬起穿着皮鞋的脚,狠狠的在她腰上又踹了一脚。在他试图抬脚再踢秀秀头的时候,我终于赶上狠狠地把他推开。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使劲的瞪大眼睛,但还是止不住流出眼泪,我禁不住的浑身发抖,看着一动不动的秀秀。我害怕她已经死了,我甚至不敢动她。
“愣着干什么?报警!”我冲那个被吓傻的女人喊到,她也停止了尖叫。
突然,一只颤抖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指尖,发出呓语般的声音。
“别……别报……”
我愣在那儿,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秀秀。
只见秀秀挣扎着站起身,拉住我的胳膊,痛苦地说不出话。但是,她拉着我的力度,分明就是打定主意不让我报警。
这个时候,她老公已经骂骂咧咧的走了,丝毫未理会妻子痛苦的惨状。 我无奈之下,只好扶着她,打车去了医院。车上,秀秀紧闭着眼睛,头靠在车座上,一言不发。我知道,这是她在最好朋友面前最后的尊严,我也沉默着,只是拉住了她冰冷的手,搂着她,让她靠在我肩头。
挂了急诊,拍了片子,好在骨头没有事,只是皮外伤。处理完伤口,我忽略大夫狐疑的眼光,带着秀秀就近去了宾馆。
“他打我已经很多年了!”
秀秀的低语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心痛,心痛我最好的朋友受苦多年,我竟一无所知。有歉疚,秀秀大气仗义,帮了我很多,现在我对她的痛苦却无能为力。有痛恨,那个男人,人前道貌岸然,背后竟然是个禽兽,真真的衣冠禽兽。
秀秀在宾馆干净的床上,找到了安全感。她平静地跟我讲述了她十几年的婚姻,语调无波无澜,也没有哭泣,竟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天下的家暴都是一样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一次原谅就是一次纵容,十几年间被打,养伤,道歉,原谅……不断重复,无限循环。
在疲惫的低诉中,秀秀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连贯,终于,她自己催眠了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在听的时候,极力忽略故事中的秀秀,极力把她想象成一个我素不相识的虚构故事的女主。但是,眼泪还是从我挡着眼睛的手肘处流了下来,为秀秀,也为了跟她一样遭遇的姐妹……
我翻身下床,拿起了手机,做了我该做的……
我躺在秀秀身边,在月光的洗礼下,仔细地看着她惨白的脸,依稀间,竟然想不起来,她曾经的笑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屋里也只有我一个人。秀秀走了,只给我留了一条微信:我回去了。
我听说,世上有一种鸟,叫做笼中雀。自由于它没有价值,牢笼也不是困境,它只是经年累月间,没了意志和信念,再也不会飞了。
我能感受秀秀的悲苦,却不能认同她的软弱,看着手机中留下的照片,我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