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烟雨落华亭

  十岁的孟晚秋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林皓民时,便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他很好,比所有人都好,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七十二岁的孟女士在和一位采访她的记者聊天时讲到。那年,正是民国5年。1925年,一份电报很快响彻了全国,各大报社争相报道:“伟人孙中山先生去世。”那些年虽说是乱世,可亦是不朽的‘盛世’。

  孟晚秋生于上海法租界的一栋洋房里,家里世代从商,家里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她是搬入这里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自小便备受关注。我与母亲长得有些神似,大家都这么讲。这一点神似的地方大概就是母亲较四个孩子面前比较关注我的原因吧。因为好像大家对于自己的孩子都会偏向于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那一方吧。谈到这里,不得讲一讲我的外公,外公就一个女儿,嫁给了我的父亲。当初外公反对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因为外公看不上做生意的,说他们身上的铜臭味太重,只知道从中牟利。可母亲执意要嫁,外公没有办法,便单独和父亲聊了许久,这一聊不但没有说服外公把母亲嫁给他,反而,让外公更加不同意了。后面母亲为爱准备私奔,父亲准备带着母亲去国外,因为不想自己女儿走的太远,最终妥协。听副官伯伯讲,在母亲结婚的那场婚礼上,外公讲了几个字镇住了参加婚礼的所有人:“你要是敢对她不好,老子会亲手一枪嘣了你。”父亲反应不得而知,只知道,父亲与母亲恩爱如初。外公让他们婚后搬来与他同住,被母亲婉拒,后来父亲经商,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便花钱买了上海法租界里的房子,一家人就搬了进去。外公很是不喜,因为租界里面是外国人的地方,外公特别痛恨洋人,因为租界明明是国人的地方,我们却要在他们手里买地皮。对此,外公对父亲又生出了些许不满。没了母亲在家陪外公,于是我便担起了这个重任,母亲常差人送我去到外公哪里,也许是爱屋及乌,也也许是我打小在他身边长大的缘故,所以外公相比于其他家里的小孩是非常疼我的。

  在别人眼里,外公不苟言笑,讲话不好听,腰间永远都配着那把黑色的冷冰冰的枪。所有人他们都会屈服于他,是的,是屈服,不是敬畏。下人们也不会像叫父亲一样叫他‘老爷’而是称其‘司令’。而我,可能是那个意外。儿时,他时常将我骑到他的脖子上,出门归来总会给我带我喜欢的糖果,也会带着我骑着跟随他多年的老战友‘赤燃’去马场驰骋。他的书房我是可以随意进入,书房里多的是油画、古玩,唯独的一张旧照摆在书桌上,照片里的女人面容精致,笑得很开心。面容上和我母亲长得有些相似,外公说,这是我的外祖母。我心中无感,除了和母亲长得相似之外,她对我是陌生的,只是外公多年不娶,也是因为她吧。我开口问外公:“老头子你多年不娶,是因为他吗?”外公听完后,心中暗道不愧是我带大的。可随即还是一巴掌拍在我的脑后门:“小鬼谁教你没大没小这么叫人的。”虽然是我带大的,可不能随我这么粗野,毕竟是个姑娘家家。我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还不是你这个老鬼教我讲的。当然这句话只敢在心里暗自嘀咕。

  外公对此训斥两句后,便回答我的问题:“她是你外祖母,我对不住她。”后来听母亲讲起,外祖母从怀她开始,到去世那几年里,外公都在外面打仗,一心扑在战场自然无暇顾及家里。而她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也是到了5岁左右。外祖母是和外祖父从小长大,可婚后,她只见了外祖父俩面,一次婚前下聘,一次拜堂成亲,婚后第二天,他便上了战场,她到死,都没有再见到她的如意郎君,这也成了外祖父一生的痛。

  父亲虽然经商,但对我们十分严谨,他一直以读书为高,来教育我们,这点倒是和我外公认为的非常一致。于是,姐姐兄长被相继送入不同的学院读书,偶尔周末在家也是书不离手。父亲对此十分满意,可我兄长是个意外,他不爱读书,学业未完成,便随着外公从了军。父亲很是不满意,但是外公却非常支持。

  从我生下来时,父亲便给我制定了所有的人生计划。似乎读书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是的。不过所幸,我对于读书这件事情,倒也不讨厌,也算是顺了父亲的心。

  这天,我偷偷躲在角落,吃着外公偷偷塞给我的糖块,正吃的高兴,傍边突然有人过来,于是吓得我赶紧往一旁躲去。下人们聊着天,“现在外面可真是,乱的很啊,外面好多人都在反抗政府,都不怕杀头的哦。”“是啊,连警察都压不住,外面的人连饭都吃不饱。政府又不大管,这闹事的人自然就多。”“也是,我今天去买菜啊,瞧着有人把那小孩拿出来卖呢。”“这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种事情还少吗,父母都吃不饱,哪能顾上小孩啊。”“也是,我也是看那些小孩子可怜呀。”“把自己过好就行啦,还操心别家事做什么。”两人越聊越远,我舔了舔手指,‘卖小孩’三个字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望了望天估摸着时间,是不是要开始了。

  我回到房间里,靠着窗户坐着,心里暗喜:时间刚好。看着下面那位倚树而坐的少年,正用手帕擦拭着那支口风琴,我的手指在窗户边上敲打着。接着,音乐慢慢响起,梧桐树也在充当着他的听众,为他鼓舞欢悦着,树叶也纷纷陶醉,甘愿放弃生命,也要落入他的怀抱里。我亦沉沦,在他的音色中,我在找寻难得的欢乐。他连续来这已经有一个星期,都是定时定点,而我也偷偷充当了他唯一的听众。少年突然抬头,音乐戛然而止,我们四目相对,我有些慌乱,糟糕,被发现了。

  少年冲我一笑:“小妹妹,你每天躲在哪里听我吹琴,今天要不要下来近些听啊。”噢,原来,他早已经发现了啦。不过,他长得真的好,给人感觉就是干净阳光,向阳而生的少年郎大概就是描写的他吧!  少年望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女孩,真的好小小只。孟晚秋冲着他露出大大的微笑,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叫的十分亲甜。少年心中生出欢喜:这个妹妹有些惹人怜爱噢。

  我告诉他我叫孟晚秋,他夸我的名字很有诗意,他说他读过王维先生的《山居秋暝》里面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我第一次觉得我的名字很动听,在此前,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因为的姐姐妹妹的名字都比我好听,因为我出生与晚秋时节,所以便取了晚秋两字。我觉得有些俗气,毕竟我大姐叫孟娴静,小妹叫孟知意,就我叫晚秋。可在此之后,我突然变得很喜欢这个名字了。

  “晚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晚秋吗?”少年笑意明媚,诗句张口就来。我有些懵懵的,他讲的是我的名字吗?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他讲的好有深意哦。少年看着我点头由摇头,不禁笑道:“是我讲错了还是讲对了。”我耸耸肩:“这个名字其实是我生于晚秋的时候取的,我一直嫌她不太好听,只是现在听哥哥你这么一讲,我发现还蛮不错的。哥哥呢,哥哥叫什么名字?”看着眼前年岁不大的女童,睁着好奇的双眼,带着发亮的眼神,讲不出来的期待,我张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叫林皓民。”林皓民看着她期待的目光稍稍黯淡了下去,她大概会认为我会长篇大论的介绍自己吧,结果发现就五个字。没了下文,到底是个小女童,脚步稍微往后挪了挪,怎了,这是有些认怂了?害怕了吗?刚刚我有吓到她吗,她表情怎么有些警惕,不放松了呢。

  就在我准备找个话开口时,小姑娘又重新换上了笑容。“皓民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点头,怂怂肩,“当然!”“皓民哥哥,你曲子吹的可真好听。”面对突如其来的赞美,林皓民倒是有些害羞了。“你喜欢啊,喜欢就好。”“下次你有空吗?能否教教我呢?”孟晚秋抬头,微笑望着少年。这一望,倒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笑容如此洋溢,就像是春天里的花开遍了满山一样呢。这丫头,笑起来怎么这么可爱。砰、砰砰、砰砰砰、林皓民有些纳闷,为何今天心脏会突然加速呢?少年心里:!???........

  林皓民木讷的点头,神情有些呆滞。眼前的女童噗呲没忍得住,噗呲一笑:“皓民哥哥,你脸怎么突然好红呀。”林皓民一听,下意识用手触碰了一下面庞,唔——真的有些烫呢!便只好用笑容掩饰尬尴。“下次我教你啊!”女孩伸出小指,有些孩童气,不过她本就是个孩童嘛。“我们拉钩,不准耍赖,谁耍赖随就是小狗。”在女孩满是期待的目光中,林皓民突然将手放在背后,装个大人模样,将头看着别处,学着成人的口气道:“幼稚。”讲完这话后,他目光又重新回到那个小家伙身上,怎么低头了?刚刚我是讲话讲重了吗?不是吧,小家伙是一个小哭啼鬼啊!

  3、2、1、不出意料,小家伙突然咬牙,忍者泪,一脸憋屈。少年望着她,唉,怎么一句重话都去说不得,罢了罢了。“哭什么,我又没说不教。”语气稍微显得有些无奈,但是手不自觉伸过去。我一见他手伸过来,立马把眼泪收了回去,擦了擦鼻涕,转言笑道,也不管好不好看了,将他的手指和我的拇指盖了一个章。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小哭啼鬼。

  如此,我们便算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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