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01
黎博士最近又在捣鼓黑科技，他每天都在想着要做一些伟大的发明，也的确发明了一些东西，可是发明出来的东西，好像都有些差强人意。
比如说，会唱歌的智能电饭煲，烧饭的时候，想听歌了，只要说一声：“嘿，电饭煲，来首歌。”然后电饭煲就会根据用户的喜好，播放出好听的歌曲。
比如说，会走路的便携式电脑桌，有自动跟踪功能，如果有小说家在写文章的时候，没有灵感了，就可以四处走动走动，这电脑桌就会带着他的电脑，跟在身后，随时都可以写作。
这天，我家的纸墙突然炸破，一阵黑烟从对面飘过来，黎博士一边咳嗽，一边从他家穿到了我家。
我已经见怪不怪，继续在电脑上编辑着我的小说，丝毫没有主动搭理他的意思。
黎博士今年不过58，满头长满了白色的乱发，唇上有两撇白色的小胡子，身形微胖，喜欢穿着白色的褂子。
他的声音略有些深沉，听起来倒是很有味道。
“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验出了点意外。”黎博士抓了抓脑袋说道。
“没关系，把墙补好就行了，黎博士。”我微笑地看向他，应了一声。
“好的，没问题。”说着，黎博士又钻回了他家，可没一会儿，却又探头问我：“华稽，你想不想知道我这次发明了什么？”
我的小说正编辑到关键的位置，想也没想，随口回他：“什么？”
黎博士自顾自地说道：“‘假如’机器。”
我的手指一顿，按错了一个字母，我扭头看向他，惊讶的问：“你说什么？”
02
黎博士把我请到他家，为我介绍他发明的“假如”机。
我左看右看，说道：“这不就是一个电视机顶盒吗？”
黎博士一脸不忿说：“别瞎说。”
我指着那机顶盒上的字说：“这上面还有‘移动’字样，老铁。”
黎博士老脸一红，拍开我的手说：“我就是借用一下这个外壳。”
我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他抓了抓后脑勺，说：“华稽，你有什么愿望想实现吗？直接和它说，前缀用‘假如’就好了。”说着，他按动那盒子上的开关键。
我想了一想说：“假如我有很多钱。”
那个机器上的三盏灯忽然狂闪起来，机顶盒散热口发出一阵阵黑烟，一个给我感觉快要死掉的公鸭嗓子说道：“数据正在处理中。”
“哎呀，我忘了说了，这东西不能提钱，哎呀，哎呀。”黎博士大呼小叫的说着，看起来却是束手无策。
“噗”
一声轻响，那机顶盒上的灯全都灭掉了。
我一头黑线地看着黎博士，这真是在逗我玩呢吧？
03
一天之后，我再一次站在这个机顶盒前，我不知道黎博士是怎么想的，每次都要拉我来做实验。
好吧，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每次都来了。
“试试？”黎博士眼睛冒着光，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说：“哎，黎博士你为啥自己不试试？”
黎博士说：“我试过啦。”
“你许的啥愿望？”
黎博士老脸一红，说：“假如我能飞。”
“你飞一个我看看。”
黎博士脸更红了，转过身就开始脱衣服。
我捂住脸说：“黎博士，我不好这口。”
他却是只扒了半件上衣，说：“然后我就长了对翅膀。”
我目瞪狗呆地看着他身后的那对正在扑腾的鸡翅膀说：“你丫真牛掰。”然后我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理他。
“哎，等等。”黎博士拉住我说：“这次我加强了信号，绝对能成功的。而且你可以想想有什么遗憾的事情，不用改造自己的呀。”
我停下脚步，沉思了一秒，说：“那行，试试吧。”
黎博士兴冲冲的把机顶盒打开，那三盏小灯亮了起来，我盯着那忽闪的灯，脑中想起了一个人，那是我的初恋，一个妆容精致，穿着时尚的漂亮女孩，半年前，她与我分手了，干脆而又决绝，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后来我到处找她，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连我们共同的好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猜她可能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不愿意拖累我，所以……
我重新看向眼前的机顶盒，如果说我有什么遗憾，那就是……
“假如我和江小茹能够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我的话音刚落，清脆的女声从机顶盒中响起：“接收到‘假如’数据，数据加载中，处理完成。”
“哎呀，妈呀，成功了，华稽。”黎博士这老不休一掌拍在我背上，打得我一个踉跄。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女朋友人呢？”
“要你去找。”
我转身从破开的纸洞钻了回去，说道：“请用水泥把墙糊起来，谢谢。”
04
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依旧每天写稿改稿，投稿。
至于那个愿望，我是真的没当回事儿。
只是这天，我家的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我拉开门，与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华稽，我回来了。”江小茹，拖着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怯生生地站在门外。
她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柳眉凤眼，圆圆的脸，身材纤细，很是好看。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这么站着，和她大眼瞪小眼。
“华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江小茹轻声说道，她的眼睛看向别处，并没有和我对视。
“啊，请进请进。”我急忙把她迎了进来。
我们两个坐在餐桌旁边，一个面对着厨房，一个面对着客厅，我没开口，她也没开口。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了下来。
我尴尬地一笑：“你先说吧。”
她终于接过话头说：“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看向她，又摇了摇头。
“对不起。”江小茹用气声说出这句话，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之前我被诊断出来是肝癌中期，所以我就和你提了分手。”江小茹抹了把眼泪，说道：“可是后来我找了很多家医院，他们都说我是健康的，之前的报告，是误诊。”
我听着她这样说，心头狂跳，我的猜测是真的，我的愿望也实现了。
我笑了，很开心。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站起身来，冲她张开双臂：“回来吧，好吗？”
江小茹再也忍不住，冲进了我的怀中，大声地哭了起来。
05
江小茹回来了，那个纸洞就不能再留了，我和黎博士说了一声，就抽空买了砖块泥浆，给那个洞堵上了。
我又恢复了之前的幸福小日子，白天的时候，江小茹去上班了，我便在家写稿改稿，晚上她下班回家，我们会在餐馆吃饭，然后去逛个街，或者看场电影。
江小茹回来以后，开销却是大了不少，她除了给自己买化妆品、衣服，还会给我选一些衣服鞋子和帽子，所以也无可厚非，两个人的开销总是大过一个人的嘛。
这天，江小茹买了一个小香囊回来，她躺在我的怀里有些羞赧地说道：“华稽，你到时候剪一些头发给我吧，我放进香囊，就好像你时刻都陪着我一样。”
我摸了摸我的小平头，想着等头发长长可能要挺长时间的，黎博士那里不知道有没有速效生发剂，然后我点了点头，对江小茹说：“好的，小茹，明天我就剪。”
她用脸在我怀里蹭了蹭，就像只小猫一样。
忽然她抬起头看着我，说道：“要不晚上咱们就剪吧。”
“哈？”我张大了嘴巴。
“不多不多，只要一小撮就好。”江小茹找来电动剃刀，给我把头顶剃了个干净。
“噗嗤。”
江小茹摸了摸我光秃秃的脑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说：“你这个样子真好玩，给你额头点六个点，你就是个和尚了。”
我立马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我们俩都笑得很开心，江小茹拿着那个香囊，爱不释手。
我轻轻地揉着她的秀发，第一次觉得黎博士的发明特别靠谱。
06
江小茹最近的工作突然忙了起来，常常晚上9点才下班，我说我去接她，可她却说让我在家安心写稿子。
但我不能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毕竟我是她男朋友嘛，日常小惊喜了解一下？
于是这天，我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她，确认了她要加班，然后到了晚上7点多的时候，我就出门，往她公司去。
秋天的街道上还是挺冷清的，行人不多，大都回了家，公交车缓缓行驶，我便靠在车窗上看外面移动的风景。
忽然，我看见一个人影，俯冲着从房顶上窜过去，然后又升了起来，我大吃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是没有再看见那个身影。
人影，怎么可能像鸟一样？一定是我看错了。
公交车停在了小茹公司下面。
小茹公司整一层楼都关了灯。
我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呢，她不是加班吗？我又去问大楼的门卫，门卫却说，所有人都已经下班走人了。
我心里有一点疑惑，但也有可能小茹今天就是不加班也说不定，她可能早就回去了。
于是我又乘车回家，到家9点，我和小茹在门口碰上了，一齐进门。
“华稽，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小茹嘟着嘴问我，“不会是和哪个小妹妹约会去了吧？哼。”
“没有，我去你公司接你，结果没看到你人。”我一边帮她倒好洗脸水，一边说：“来，水热了，洗把脸。”
“哦，好……好。”江小茹看起来有一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一夜，我们缠绵悱恻，很是甜蜜。
07
江小茹出轨了。
我不敢相信，但是我却是亲眼看见了，她手机里有另一个“老公”。
她和那个“老公”的聊天内容不堪入目，而且还有他们缠绵的视频。
如果不是她洗澡去的时候，屏幕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动解锁了，我还没有办法知道这件事，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我拿着她的手机来到她面前，质问她：“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江小茹突然脸色一白，擦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她急忙从我手里把手机抢了过去。
“为什么看我手机？”她大声吼道。
我怒火中烧，低声吼道：“这个王帅到底是谁？”
我和她争吵了几句，我摔门而出。
我只觉得气上胸口，憋闷得难受，喘不上气。
我来到我们常常散步的湖边，朝水里扔石头，突然水里冒出一个圆球来，我吓得往后一缩。
谁知那个圆球“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成功了，成功了，华稽，你看，我现在既能上天，又能下水了。”说着他从水里飞了出来，落在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的黎博士，他的脑袋和我一样光亮，两边脖子上皮肤裂开，就像鲨鱼的腮，正一动一动的。他的身后张开两扇蝙蝠般的巨大肉翅膀，不断扑朔着，看起来就像一只怪物。
“你好像一只怪物啊。”我说。
“没关系啊，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变成怪物又如何？”说着，黎博士舞动翅膀，朝天上飞去。
08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是江小茹的照片，下面的名字是“亲爱的”。
这是江小茹帮我保存的，她那个时候多可爱。
我接起了电话。
“喂？华稽，华稽，你在哪？”电话的那头是小茹的低泣声，我最害怕她哭，始终无法铁石心肠。
“我在湖边。”我说。
“你能回来吗？我害怕。”小茹说。
我觉得又有一口气冲上脑门，我有些神经质地大声说：“你不是有那个‘老公’吗？你叫他陪你啊。”
江小茹哭得更厉害了：“华稽，呜呜，我爱的是你，我想永远和你，呜呜，和你在一起，你回来，呜呜，回来好吗？”
我沉默不语，听着她在电话那头不断地诉说与我的过往，我承认，我心软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原谅她。
“好，我回来。”我说。
“真的？”电话那头传来她吸鼻子的声音。
“因为那是我家。”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心乱如麻，但对于我而言，或许我做了真正正确的选择，我心中的想法渐渐成型，我不愿接受这样的爱情，我要把她赶出去。
09
我又在湖边走了两圈，我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才往家里走去。
我按响了门铃，刚才出门太仓促，没有带钥匙。
江小茹梨花带雨的给我开了门，扑进了我的怀里，我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搂住她，只是站着，站在门口，任她把脑袋蹭在我的胸口。
“我好害怕，好害怕不能和你在一起。”江小茹的声音依旧是哭腔。
我却是心中平静得就像波纹散尽的湖水。
“华稽，来，进来。”她从我怀里出来，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进了房间。
桌上摆着几个小菜，厨房里的电饭煲正冒着白烟，炉子上还煮着一口大锅，里面正在咕嘟嘟地响。
她从没有给我做过饭菜，但事到如今，我不能如此心软。
“我们不可能了，小茹，我接受不了。”我轻声说着：“今晚你还睡……”
“这……”“吧……”
“你……”
我看着我胸口的水果刀，又看了看江小茹，她双手沾着鲜血捂住了自己的嘴，低声发出“啊…”的声音。
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失去，我轰然倒在地上。
江小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一边哭一边用手在我的胸口，用手拢住血液，似乎是想把我的血液给浇回我的胸口中去，她的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华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房间里的景色越来越模糊……
直至黑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