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过年

花花今年过了一个不平常的年。

春节前好几天,花花妈小邓就对我说:“我们年前就要回老家,花花就交给你了哈,外婆喂起放心些!”“你们要走好久啊?三、四天吧?”我问。“我们要走七、八天。”“这么久啊?你们把超市门锁了,花花进不去,这七、八天它睡哪里?”我非常惊讶、担心,而且有些不满。“没得关系,它晚上都是在外面打望,白天睡。我把猫粮给你,你每天喂它三道。”“那你把我从前给花花买的绒窝窝给它放在门口架子上哈,天这么冷。”我再三扎嘱。

小邓一家年三十一大早就走了。我九点多钟到超市一看,门锁得死死的,从前门前架子上摆满网上顾客定购的蔬菜、水果、佐料、日用品、还有一小盆一小盆的鲜花,热闹万分。地上的许多大蓝子里也盛满了东西,小邓的生意真好啊!我就说过,花花这个“万人迷”就是一个拉生意的“小精精”!现在、身揣不少银子的小邓一家回老家弹冠相庆去了,留下一个花花守这个死气万分的小超市!而且、年三十,人人都在准备年夜饭或者准备出去吃年夜饭,除了我、哪个会瞄这个超市一眼呢!

我见架子上放了花花的饭碗、水碗、还有两瓶矿泉水,猫粮前天给了我两包。“一个夾夾客!连水都不多给一瓶!”我是知道小邓的德行的,我在超市喂了花花好吃的,逗了摸了它,它亲我舐我后,我去洗手。手湿淋淋的,叫她给餐巾纸擦手,她从那包点点小的纸包中扯一张出来给我,多扯一张都舍不得。她老公也是一个样!“夾夾客!我还一天到晚的给你花花买零食,十几、几十块的买,你一张飞飞纸都舍不得给,信不信我二回不买了!”她笑。她知道我哪里可能不买嘛。

我扎嘱叫她们放在架子上的绒窝窝也没放。

花花的饭碗里还有食,水碗里也有水。看來、临行前她们是放了食的。我在碗里又加了一点猫粮,然后大声喊:“花花!花花!出来吃饭饭啰!”没有喵喵声。我四周一看,尤其是它平时爱呆的旮旮看,没有花花。

“肯定还在外面撩妹。”我心想,然后我就回家了。

头天,和儿子到南坪万达永辉超市买了不少吃的。买了番茄、牛尾,准备年夜炖一个番茄牛尾汤。又买了囱鸭子、糖醋排骨、肉、豆筋骨,准备自己做一个豆筋骨烧肉,还买了不少其他的菜,其中有儿子最喜欢吃的嫩黄豆等等,至于香肠腊肉则是早已买好的了。我在家穿着围腰洗啊、斩啊、烧啊、切啊……虽然只有我俩娘母,我也要做得像个模样,前几天、我还和邻居维丽到朝天门小商品市场去买了彩灯、牛年招贴画。

中饭后,我又去超市看花花,还是不在。但碗空了,说明它来吃过食又不知转到哪方去了。我放了心,又回家午休一会儿后接着做事。下午,六点多一点,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七点钟我儿回来吃饭。于是,我又下楼去超市看花花。

花花回来了。它并没蹲在吃饭的架子上,而是蹲在超市歪角的一个破旧的小转椅上。我高兴地喊:“花花!花花!你回来了啊!”它不理我。我凑近它,亲热得很的问它“花么么,你跑到哪去了,现在才回来?”奇怪!它还是没有反应,低着头,一动不动。自我抱它回来到兄弟超市,我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子!我弯下身子低头去看它的脸,居然满脸忧伤!我仔细看,好像眼睛里都有泪水似的。我一阵心痛,把它抱起来,对它说:“花花,跟外婆回家!这几天就在外婆家里过!你妈妈没有甩你,她们回去过年去了,要回来的!走,跟外婆走!”我一边说,一边抱着它往我家方向走。

那知道,没走几步,它挣开我跳下去又回到转转椅子上。我又去抱它,安慰它要它跟我走。但是,它死个舅子不肯让我抱回去!

我才明白,不管它平时怎么巴我、喜欢我,但我不是它妈,我只是外婆!娃儿是要跟到妈的!它认准超市才是它的家,现在爹妈消失了,当然、它也不明白她们到哪里去了,但是它要在“家”守着,等她们回来!

我只好回家。儿子也来了,我俩娘母共度除夕之夜。这种不闹热的除夕夜已经有好几年了。母亲去世后我们再也没有吃过热闹的团年饭,有妈才有年啊!过去,这一切都是不起眼的理所当然之事,待她老人家走后,才知道这个珍贵,但再也找不回来!小弟两口子在加拿大;妹妹两口子好不容易从美国飞到了上海、在隔离;大弟媳在海南、因疫情风声不好不敢去坐飞机没有回,大弟巴倒儿子一家过年。于是,当然只有我和儿过年,只不过不是我巴倒他,而是他巴倒我!

吃罢年夜饭,春晚早巳无兴趣看。于是我跟儿子说,我们去看哈儿花花嘛!

我们来到超市门口,见花花一个人蹲在搁碗的那一隔架子上。天黑黢黢的,超市门口连一盏小灯都没留。小邓和她老公真的是节约到了骨髓里,起码也要点盏“煤油灯”嘛!哼,真的是没得话说了!花花蹲在一片漆黑之中,可怜兮了!在平时,这超市起码开到晚上十一点,来来去去都是人。早上,人们是来取网上定购的菜,下午晚上是东一个来买酱油醋,西一个来买烟酒作料,小孩子来买“香香”,年轻人来买可乐啤酒......花花经常蹲在柜台上,这个逗过去、那个摸过来。它热闹惯了,何时有过这种孤独冷清!我喂了它一些冻肉干,也算是“年夜饭”吧,我把它的碗拿到旁边厕所水管彻底洗了一遍。小邓这个妈大垮垮的,猫食盆从来没洗干净过。我曾多次提议让她给花花洗一次澡,她一是忙、二是懒,从来没给它洗过。于是,这大年三十夜,我回到屋里去烧了热水,装到一个小塑料盆里,又拿了两张旧帕子,端到兄弟超市门口的架子上放下。“来,花花,外婆今天给你洗个澡澡!”我用一张帕子打湿水,给它前胸后背的擦;又拿起它的爪爪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又翻起它的肚皮擦,连尾巴都擦了。我不断地用帕子在温热水中打湿,擦毛。花花不扳不叫,乖乖地让我收拾。最后,我又用干帕子把她的毛擦得干干爽爽的。儿子早已上楼回屋帮我弄手机去了,我就给花花彻底做了清洁。我把它抱到架子后面背风的玩具车座位上,怕它冷、我还扯了一小块塑料泡沫板垫上。“花花,明天外婆来看你哈!”我回家去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和儿子说好去新开张的佛洛伦萨小镇。吃罢汤圆当早餐,我先去看花花。花花蹲在旧转椅上,我叫它,它弱弱地喵了一声。我一边说:“来吃早饭啰!”一边把它抱到架子上。它碗里光光生生的,昨天晚上放的食已经完全吃光。我往碗里倒了一小半碗猫粮,它㗭蟋索索地吃得飞快,一会儿碗就干净了。我心想,花花胃口大哟,这么吃得!以前都是喂它“香香”,还没有正经喂过“饭”,原来、这小伙子还真是吃的长饭!我又加了许多猫粮到碗里,但是它不吃了,跳下架子,又回到那个转椅上。

佛洛小镇离我们住的七公里很远,我跟着儿坐三号线,然后又坐环线,然后又坐什么线,我记不得了。反正我是跟倒他走,不然,我是搞不清楚的。下了轻轨,有公交去小镇。但我懒得等,于是干脆拦了个的士打过去。

小镇新开张,很是热闹。房子全是西洋派头,说是意大利式的,但也可以说它是德国的或者是英国的或者是西班牙的,反正不是中国的。我很有点稀奇,急忙叫儿给我照相。儿子说:“慌啥子嘛慌?,还没走进门呢!”

走到大门口,要出示健康码。我根本不知我的健康码在手机里的什么地方,东翻西翻出不来,结果又重新扫一个。量体温、戴口罩,结果一进门,不少人就把口罩取了!

折腾到佛镇已是中午,儿子说先吃饭。我们就去找饭店,结果只有集中在一处的三个餐馆:肯塔基、比萨店还有一个买面食凉皮之类的。这几家餐馆都挤死个人,半天都排不上号,捞不到吃。我俩终于买到两碗面,可能是为了体现那一方的特色,面碗大得像斗笠,我俩吃了个“誓不罢休”!

转了一阵才知道,这个佛洛伦萨小镇就是一个卖衣服裤儿的地方,只不过都是些“牌子货”,但是,家家“牌子货”都在打折,而且打得嘿厉害。“这就是个‘奥特来斯’嘛!Outlets,就是Lets out,把旧货出干净。”我儿头头是道地说。在一家“牌子货”店,我突然发现一件衬衫不错。于是,想拿来试试。“你穿不得!”那年轻妹仔马上说。“你啷个晓得我穿不得?”“你看嘛,这是收了腰的讪!”她的椒盐普通话说得脆蹦蹦的。“呵,我是黄桶腰呀!莫名其妙!”我白她一眼,也用椒盐甩过去。一比一试,还刚刚合身。这衣服标价一千三,打折后五百多。我问前台还有折扣沒得,一查,还有一个参加活动的折扣。于是,价钱变成四百多。“买了!你去付款嘛!”我跟儿说。见他迟疑我立马添加:“啊,过年不给妈买件衣服呀?那天我还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裤儿!”(我就不说价格了)儿子没得话说,乖乖地去付了钱。

又折腾一番回屋。回到小区立马先去看花花,花花趴在吃饭的架子上,碗里还有食,但旁边是拆开倒空了的一个小包猫粮袋,旁边还有一个塑料小盘子,里面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吃了一些,剩下一些,可能是猫零食。咦,有人来看过花花,还给它吃了东西!再一看,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倒了一半,显然是把碗里的陈水换了。花花见我来了喵喵喵地叫了几声,情绪显然比昨天好多了。第二天大年初二,我和儿子都在家休息,我又忙着校彩稿。这个印制厂负责得很,出了一本大样,校完后本打算全彩印,于是又出了一本彩稿。我当天去看了花花三次,每次见它都乖乖地趴在架子上或趴在转椅里,有一次还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旁边站个小孩,那女人用手机在给花花照相。而且,架子上还有两个猫粮的小空袋子。“哎哟,花弟弟,你迷人啊!饿不倒你啊!外婆不喂你你都弄得到食啊!”

可能明白了自己有外婆照顾又有好心的邻居们关照,花花渐渐安下心来,它可怜巴巴的神情消失了。

初三我们去一个什么“现代美术馆”结果大门紧闭,要初五才开门。不过一路风景还好,花儿盛开,也不枉自去一趟。初四又歇气,又三次去看花花,花花见我又开始亲热起来,叫它亲我、它又要亲我的手了。傍晚,我见它在上面坝子,我在下面超市门口叫它,它奔跑下梯坎。我断定它是奔着我过来,结果我錯了,它奔下梯坎后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这种心急火燎的样子一定又是找妹妹去了。我想,这好这好!或许花花巳经想通了:管你妈、老汉回不回哟,我反正有人喂,我自找乐趣得了!人呀,就是要凡事想得通,凡事看得开。不然,没病都要怄出病来。

初五又跟儿去了沙坪埧新开的龙湖金沙天街。这个天街不错,我和儿都喜欢,我俩转到很晚才回家。回家路上,我谈到花花,对儿子说:“你莫要再搞那些“哲”呀、“佛”呀、“黑”呀、“洞”的了,赶紧去找个母猫!你看人家花花都找了好几个了!”我真的认为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回家看到妹在朋友圈里发的照片把我笑得要死。她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窗外春光明媚,一个照看他们这个隔离宾馆的全副武装的白衣警士干脆躺在地上晒起了太阳。我笑着发了一段抒情短文。妹他们费尽力气,在两次返乡失败后终于这下子回到上海,隔离十四天。回重庆还要在家里隔离十四天。她说她都变成“横路竞二”了!现在巳经回到重庆,更是一场哭笑不得的喜剧。一到重庆机场,就有一辆专门的大巴把他们“押送”回家。妹和妹夫进屋后,门上就贴了一张“封条”!妹说:“你们就这么把我们封起了,我们不吃不喝呀?别人送吃的来我们怎么开门,回国的行李送来我们怎么拿?垃圾怎么倒?”妹夫十分气愤,干脆直接打电话给有关部门说:“啷个又像在文化大革命了!一张封条就把我们封起来了,一想到人是封起的,我晩上觉都睡不着!”这下子,街道办事处才把封条取了。所以、我们的“严防死打”做得十二万分的到位!重庆人民不要担心美国来一个“输入病例”。

过年的后几天,花花完全恢复了原样。初六晚上我下楼来散步,在坝子里见一猫影嗖的一下跑过去,我以为是花花。借着发廊的灯光定睛一看,是一只白加麻黑色的猫,很漂亮,有点像我和丹尼斯以前养的Scallywag。接着又一只黑花猫追过去,我看见这才是花花。“花花、花花!”我使劲叫它,它迟疑了一下,朝我跑过来。我伸出手,它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追那只花猫去了。

我终于看到花花的一个妹妹,还是一个漂亮的妹妹哟!花花在心急火燎地追妹妹的时候还舍得转过来亲一下外婆,花花真是一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年过完了。小邓一家也回来了。两个“横路竞二”还在关禁闭,但是快出来了。我又恢复日常生活。

春天挡不住地到来了!


(从2020-2021:疫情下的市井民生系列之一)


刘明琼

20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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