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你留着做个纪念吧,如果你喜欢的话。”他边说边从客厅墙上取下那副挂了多年的画,那是他二十年前在我们新婚不久以后画的一幅油画。
“谢谢,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最后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所有的家具该搬的都搬了,剩下的半卖半送地都给了人。 从十八层楼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街道上依然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犹如十几年前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多年前的景象都还历历在目, 然而这一切在婚后的二十年都结束了,孩子去国外上了大学,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当缘分已尽,不必再纠结勉强,曾经的喜怒哀乐都已画上了句号,我们亲手建好的家,当它不再是个幸福快乐的地方,为了各自的将来,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道一声珍重,我们在此分道扬镳。
此后的日子里,只有住处,不再有家。夜晚的路上灯火阑珊,路上的行人擦肩而过,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知道那些灯火没有一盏再我为点亮,我不再期待回家,宁愿加班,出差,或者找个人多的地方,让周围的热闹和喧嚣淹没我独自的寂寞。我的心无处安放。
不久之前又路过徐汇区三四十年代曾经的法租界,那里有过我童年时的家,那儿曾有不少漂亮的街心花园,其中一个花园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弄堂,弄堂里住了十几户人家,每家都只有十几平米的一个房间。
江南的气候使得花园里的草木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绿意盎然,并且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我们几个弄堂里的小孩子,一早背着书包去附近的小学上课,放学以后像是放归山林的小鸟,一路跑着,跳着,追逐着,冲进花园,在草地上打几个滚,爬到树上采一把桑叶,闻一闻新开的鲜花,或者在灌木丛里抓几个虫子。 玩累了,天边的太阳也快下山了,赶紧拿起书包,赶在爸妈下班前回到家里。
小时候只有吃饭睡觉才想到回家,平时总想着和玩伴们一起在花园里,弄堂里玩得忘乎所以。有玩伴,有家人,那时的心是快乐和安宁的。
如今那些花园和弄堂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和商场,它们看上去闪亮而又摩登,泛着冰冷的金属的光芒。童年时的家,早已成了我存放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家园。
年轻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家,搬到了新建的高楼里,钢筋水泥的大楼灰扑扑的看上去都像是火柴盒的样子,但是有家人的陪伴就有快乐和温馨的时光。下了班总是急着赶回家,一路挤着地铁和公交一心想着快点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那里有我和丈夫一起亲手布置的房间,有可爱的孩子,虽然没有奢侈的装潢,没有豪华的家具,但那是我在外奔忙后安宁和快乐的港湾。
结婚十年后我们搬到了市中心更大更漂亮的公寓楼里,然而房间里的欢笑声渐渐少了,争吵和埋怨声越来越多。 回家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当彼此的心离得越来越远,原先的亲人形同陌路,家似乎变成了一个符号,它不再能安放我的心。
如今我漂泊在海外,万里迢迢,遥遥不知归期,住在亲戚家的房子里,所有的热闹都不真正属于我,这里依然只是我的一个住处。
只有周末当女儿从市中心的大学宿舍赶回郊外的住处,我们又找回了家的感觉,重又感受到家的温暖。我们一起做饭,聊天,看电视,议论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 然而周末很快过去,她又要赶回学校。
童年的家早已消失了,青年时的家也已经破碎。我知道有许多人和我一样依然在寻找家的路上。 人生的路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遭遇风风雨雨,经历坎坷起伏都会在所难免。
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安心的地方,那是家的所在,是温暖和快乐的栖息地。 但愿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和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找到心灵安放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