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14

                               我的人生,不走寻常路!(五)

山里的生活,也不是完全封闭的。

记得有一天上午,我和母亲在山上放牛,听到有人喊我母亲。原来是村里派人来找我母亲,说是毛主席去世了,专门给我母亲送来一个黑纱臂章,要求我母亲带上,表示对毛主席去世的哀悼。我问我有没有黑纱臂章,说是因为我还小,没有黑纱臂章。当时的我还是很遗憾,因此记忆犹新,那是1976年。

母亲带上我和妹妹到“新家”放牛,妹妹只有大半岁。母亲用一根带子把妹妹绑在背上,去放牛、去干活。因为绑在背上的时间太多,导致妹妹学走路的时间少,妹妹直到三岁才会走路。我们住的房子四周全是水稻田,水多。梯田的沟沟坎坎特别多,小水沟也特别多。妹妹虽然不会走路,但她会爬。时时刻刻都存在意外。在妹妹没有学会走路以前,母亲出去干活必须把妹妹背上,因为我也小,没有足够能力看护妹妹。

妹妹三岁那年夏天,有一次午饭后,妹妹在睡午觉。母亲要去开垦一块荒地种萝卜,她叫我留在家里照看妹妹。我哪愿意,坚持要跟妈妈一起去。我跟母亲说,如果妹妹睡醒,看不见我们她会大哭,何况那块荒地离家也不远,我们能听见她的哭声的。母亲想想也对,就让我跟她去干活。过了好久,也没有听见妹妹的哭声,母亲很奇怪妹妹午觉睡这么长时间。于是派我回家看看。我跑回家一看,床上没有妹妹,房子四周也没有妹妹的影子。赶紧跑回去告诉母亲:妹妹不见了。

母亲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看看房子四周稻田沟里有没有妹妹。母亲很担心妹妹是不是淹死了,怎么喊她没有回音。田埂的泥土是湿的,脚踩上去会留下脚印。母亲发现田埂上有很小的脚印,是妹妹光着脚留下的脚印。母亲顺着田埂上的脚印走,到了毛竹山脚的小水沟,妹妹的脚印就消失了。过了小水沟,就是毛竹山。母亲对着四周大声呼喊妹妹的小名,隐隐约约听到妹妹那细小的回声。母亲顺着那声音朝毛竹山上爬,一边爬一边喊着妹妹的小名。

等母亲能看见妹妹小小的影子,印入眼帘的是那个小小的光着脚、手里拿着几根小材火的妹妹。因为那时候做饭是土灶,用材火作为燃料做饭。小家伙已经快爬到山顶了。她在往上爬的时候,看到几根小材火,还知道捡起来拿在手里,给母亲做饭用。母亲以前经常背着妹妹放牛走这条毛竹山的路,所以妹妹睡醒以后,就自己上山找妈妈。

妹妹那次午睡后走丢,把母亲吓坏了,我也吓坏了。以后照看妹妹,我也更加小心了。妹妹会走路后,母亲不再把她背在背上了,大部分时间让我陪着她。妹妹也像个跟屁虫一样,一天到晚跟着我。

独门独户,但我们一点也不冷清,因为母亲热情大方、乐于助人,让她很快就结交了很多朋友。

我们四周的梯田,其实少部分是属于我们生产队的(当时水缸换来的),很大部分梯田属于另外一个村两个生产队的。那一大片毛竹山,属于更远一个村的(和安徽广德县交界)。还有那么多山坡空地,生长很多树和草。到这里种田、种地、砍柴、打猪草、放鸭子(水稻收割后,稻田有剩余的稻谷)、砍毛竹的、竹子粗加工的,陆陆续续也有很多人到这里干活。这一大片山坳,就我们一户人家。干活的人会自己带午饭,母亲就帮忙热饭菜,邀请一起吃她烧的菜。母亲甚至会帮他们干活。每次他们离开的时候,母亲还送上一些自己种的新鲜蔬菜。

所以,我们住进这个“新家”不多久,母亲就认识很多人。虽然他们家离我们住的地方距离还是蛮远的,但距离不是问题,丝毫不影响母亲和他们之间建立深厚的友谊。即使母亲离开这里,回到我们自己家,还和他们中大部分人继续往来,成了终身友谊。

有些人遇到家里的麻烦事情,会走十几里的山路跑来找母亲。一个天不冷的傍晚,大概我七岁,有一个女的跑来找我妈,说她和她婆婆吵架了,要我妈妈去调节婆媳关系。我要跟母亲一起去,因为天要黑了,我害怕呆在家里。母亲坚决不让我跟去,因为我要照顾妹妹。带上两个孩子,爬十几里的山路,晚上要回来,对于母亲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是母亲帮助她人的心意已定,不能更改。后来母亲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我们已经睡着了。没过几年,这个女的自杀了,终究没有扛过生活的苦难。

安吉位于天目山北麓,和安徽省的广德县与宁国县接壤。母亲养牛场距离宁国县,比到我们家要近,但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翻过一座大山,去宁国玩玩。交界处是群山,人烟稀少,有很多大树,经常有宁国人把木材弄到安吉来卖。

有一个大热天中午时分,两个男人抬着一棵大杉树路过我们住的房子。因为人烟稀少,凡有人影,我就会跑到屋外看人。羊肠小道,沙质土壤,天热干燥,小路上斜坡地方,踩到沙子,很容易摔跤。那两个男人抬着这课大树路过我家门前时,后面那个男人脚下滑了一下,摔倒了。他肩膀上的树就压在他脖子上。前面那个人不敢放开肩膀上的树,否则整棵树的重量全部压在后面人的脖子上,他的脖子会压断的。我大声呼喊母亲快来救命。母亲立马从屋里奔出来,用手抬起压在脖子上的大树,那两人一再感谢,感谢母亲的帮助。

从宁国到安吉,至少要走二十几里的路。那两个男子用肩膀抬着一棵大树,先走十几里的山路,那些羊肠小道,很不好走,时不时地要上坡、下坡的。走那么多路,卖棵树换些钱。

那时,我对钱没有概念,因为母亲种植的蔬菜,养的鸡鸭下的蛋,我们吃也吃不完。山上有很多野果子,何况一年四季有笋吃。那么丰富的自然资源,我一直觉得我们过着很富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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