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27日，一位97岁老人在上海辞世。他的孙子吴征和孙媳妇杨澜刊登讣告，称他“无疾而终”。
这位老人就是民国大律师吴凯声。
吴凯声1900年出生于宜兴。宜兴人杰地灵，是块风水宝地，有“教授之乡”的美誉。曾出过700多位专家教授和其他文化名人。
吴凯声18岁进入仓圣明智大学学习，当时国学大师王国维也在这任教，吴凯声就跟王国维学习诗词，后来竟写了四百多首诗词，被誉为“法界诗人”。
1921年7月，他留学法国，在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创办的中法大学学习，后转入里昂大学攻读法学博士学位。获取法学博士学位后，他又在法国呆了两年，留法期间，他还结识周恩来、王若飞等勤工俭学留学生。因吴凯声生活相对宽裕，周恩来等人常去他那里打牙祭。
1926年，吴凯声回到上海，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吴凯声虽是初出茅庐，但他身上的“光环”实在太多：法国法学博士，用英、法语言出庭辩护的第一位中国律师，上海法科大学教授，这些都让他在法律界高人一筹。
不久他接手的“陈阿堂案件”就让他名声鹊起。陈阿堂是一位人力车夫，一个醉酒的日本水手，坐车不仅不给车费，还动手打伤了陈阿堂，陈阿堂送到医院后死亡。吴凯声义务为受害家庭提供法律援助。他不畏强暴，细查深访，收集证据，最终迫使日本长崎法庭最终判那个日本水手有期徒刑三年，还为受害家属赢得3000元抚恤金，这在当时外国人横行的中国外交司法判例上成为破天荒的一次。
吴凯声很有政治眼光，社会活动能力也强。他担任过北洋政府的法律顾问、国民政府外交部秘书，兼任外交部、中央银行法律顾问。1929年他干脆到瑞士出任国际联盟中国代表办事处秘书长，兼任中国驻瑞士特派全权公使，干起了外交官。
1932年吴凯声回国，在上海的繁华地段，创办了上海滩规模最大的私人私人律师事务所——吴凯声法律事务所。他不仅兼任国民政府外交委员会委员，上海法学院、东亚大学等校校董及教授，还担任了几十家单位的法律顾问。
此时，他的律师生涯达到巅峰，如日中天，成为“民国大律师”“上海头牌律师”。有人称“当年他与人谈话两个小时可得一根金条，办两件小案可购一辆汽车”。他在上海市中心霞飞路（今淮海中路）附近的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612号购置了一座带网球场的花园洋房。吴公馆成为上海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以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青帮头子的活动场所。
在吴公馆，他还迎娶了一位苏州美女爱伦，（前夫是上海名医杨妙成，儿子是著名画家杨之光）吴凯声和爱伦育有三子，其中老二吴立岚就是吴征的父亲，吴立岚后来娶邵洵美的女儿邵阳为妻，这是吴征的母亲。
吴凯声还担任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法律顾问，别的律师不爱干的政治案件，他却很擅长，地下党组织也很看重他的业务能力。他先后为陈延年(陈独秀之子)、陈赓和廖承志（廖仲恺、何香凝之子）等著名共产党人做过辩护。
1939年，他接受汪精卫的邀请，加盟了汪伪政府。他担任过汪伪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汪伪考选委员会副委员长、汪伪驻意大利大使、汪伪外交部次长等职。
对于他的“投敌汉奸”行为，百科上是这样解释的：
1939年抗战期间，吴凯声受国民政府指派，从香港归来打入汪伪政府核心，与他中学学弟、同乡，我党著名的统一地下工作领导人潘汉年配合，开展敌后工作，主要任务是获取情报，营救被捕的中共干部等，并通过隐藏在上海辣斐德路住宅（现为十二女中）内的电台，与延安和重庆联络。…
抗战胜利结束后，蒋介石当局中的一些人视多次帮助营救过共产党人的吴凯声为眼中钉，妄图以汉奸罪名诱捕，欲判其罪。幸而吴凯声的母亲从观音像座底下取出国民政府军亊委员会主席蒋介石亲署的嘉奖令交法院，证明其地下工作者的身份后，才得以换来一句“对不起吴先生误会了”进而无罪释放。
不知道为什么，两次采访吴凯声老人的叶永烈在其著作《历史的绝笔》中并没有挑明这一点，而是说他“对于他的汪伪经历，则讳莫如深”。
上海解放后，吴凯声再度入狱，不过这次坐的是共产党的监狱。
1951年，吴凯声被送到江苏盐城大丰农场劳改。1955年陈赓大将到上海视察，得知吴凯声的情况，说道：“在30年代初期，上海有位大名鼎鼎的律师，叫吴凯声，他身为国民党党员，却能在国民党的法庭上维护正义，为共产党人辩护…………我见此人在法庭上义正词严，实为敬佩。”
陈赓将军的一番话，吴凯声得以获释。
1966年，吴凯声再度入狱。还是周总理亲自批示，吴凯声才得以出狱。
80年代后，他的状况才渐渐好转。《解放日报》大篇幅发表《共产党不会忘记老朋友》文章，详细介绍了他营救廖承志、陈赓、陈延年等多位共产党人的事迹。
1984年11月，法国总统密特朗和夫人访问上海时，就曾在法国驻沪总领事馆特地宴请吴凯声及家人。1989年他90大寿时，时任上海市长汪道涵、孙中山先生的孙女孙穗芬、法国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法国外贸部驻北京以及上海文化界一些知名人士都去给他祝寿。
吴凯声曾形象描绘自己的一生——就像天上吹过的风，就像桥下流过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