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遭损失寻衅闹事 平风波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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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闹事的农民是解沟村人。

凤凰煤矿要开采21采区的煤层,21采区的煤层与地面对应的正是解沟村,解沟村必须搬迁。凤凰煤矿与解沟村委协商,达成了搬迁赔偿协议,每户赔偿金额都有定数。协议达成后,解沟村就搬迁到现在的新地址:青(峰)——宁(荣)公路北边,紧靠铁路南边。

两个闹事的农民从凤凰煤矿出来走到村头,懒散散地坐在一棵大树下,脸对脸,无精打采地抽着闷烟。他们中午没有吃饭,又遭马致远的一顿数落,脸上没有一点好颜色。在铁道边摔倒的那个农民,把两只裤腿捋起来,一条腿的髌骨处磕破了皮,溢出了斑斑点点的血渍;另一条腿的髌骨处磕得青肿了一块,现在按按还有些疼痛。他由痛转恨,咬着牙说:“马致远,我跟你没完!”另一个农民抽着烟想心事,他突然问:“你的迁赔费给你完了吗?”磕着腿的那个农民睁大了眼睛,“没有哇,你的也没赔偿完?”“还欠我2000元呢。”“也欠我3000元呢。”磕着腿的农民非常气愤地说:“唉,我们被马致远镇住了。当时我们为啥没有给他理论。走,咱们拐回去找马致远,不能白受这一顿冤枉气!”磕着腿的人突然站起来,他那受伤的腿一阵疼痛,又重重地坐在地上。另一个农民说:“你没听见马致远说吗?全部补偿完了。”磕着腿的人捂着磕碰处,咧着嘴说:“这就怪了,补偿完了,咋还欠几千块钱呢。那咱去找支书,是不是他把钱装进腰包了,没有给我们发完?”另一个农民很有理智地说:“不知内情,别瞎说。”

解沟村委管辖解沟、板桥、刘沟三个自然村。村支书解卫东是解沟村人,今年30多岁,当村支书已有三个年头了。他从部队复员后,老支书年龄大退下来,村里党员选举他当村支部书记。从协商达成到搬迁,都是解卫东主持办理的。

两个农民把两头牛拴在路边树上啃草,一前一后往解卫东家走去。

解沟村新建的庄子成排规划,解卫东家在第一排最西边。两个人走到解卫东家门口,解卫东家大门敞开着。两个人窝着一肚子气,心理迷迷糊糊的,也忘了解卫东家养着一条狼狗,他俩又不常来,那条狼狗见来了生人猛然从院子里蹿出来,狂吠着扑上去,把他俩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远。狼狗看他们不进来,再没上前扑咬,瞪着两眼晃着脑袋“汪汪”地狂吠着。解卫东的爱人米素梅听见狗叫,连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是本村人,连忙打狗的脑袋不让它再张狂,那条狼狗好像做错了事一般,夹着尾巴躲起来了。解廷任和孟栓紧,按村里辈份排,米素梅都该喊他们叔叔来的。米素梅笑吟吟地说:“两位叔叔,屋里坐吧。”解孟两个人被狼狗一阵狂扑,吓得心脏怦怦乱跳,还没喘过气来,只是点点头说不出话,跟着米素梅往屋里走。解卫东听到妻子和谁说话,也从屋里走出来迎接。

解孟两人进了屋,解卫东连忙给他们递烟,又一边倒茶一边安慰说:“吓着你们了吧?那狗真贱,见了人就咬。”这时,米素梅也洗好了一盘苹果端上来。

解孟两人吸了半根烟,紧张的神气才缓和过来。本来他俩是长辈,很想对狗连狗的主人大骂一通,但他们看到解卫东两口子忙前忙后热情招待,气也消去了一半。但他们对马致远的恨一点也没有缓解。一提起马致远,解孟两人气愤的火焰腾地一下子从心理里蹿出来,气冲冲的脸,像刚从凤凰煤矿办公楼出来时一样难看。

解卫东又给他俩一人敬一支烟,看他们脸有难色,还以为他俩吵架了呢。一边让他们喝茶吃苹果,一边劝慰说:“远亲不如近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啥解决不了的,非要争嘴斗气不可?!”

解廷任和孟栓紧两家关系非常好,搬迁时两家商量,搬近些作邻居,村委研究同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砸死的那头牛,是解廷任家的。原来他两家的新房盖起来后,牛圈也构建起来了,怕养牛弄脏了新房,两家合伙在解廷任原来的危房子里饲养,不想造成了大的损失。

那个磕着腿的人叫解廷任。解廷任比孟栓紧嘴快,又觉得他和解卫东是本家,说话自然随便,不加掩饰地把他俩如何牵着牛去到凤凰煤矿寻赔偿,如何和负责工农关系的人争吵,马致远怎样抢白他俩,从头到尾,全给倒了出来。

解卫东听完解廷任的叙说,非常愕然,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他俩,半天说不出话来。

解卫东万万没有想到,两位的岁数合起来上百岁,都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可以说阅历沧桑,懂得道理,竟然采用羞辱性的方式去索要赔偿钱。在21世纪的今天,全社会都在倡导和谐发展,人与人的和谐,自然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实现生态平衡,人与人的和谐达到高度的社会文明,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即使不知道和谐发展,连起码的尊严都不懂吗?可转念一想,一介农民,又能想出怎么样的辙呢?解卫东也想,他作为一个村支部书记,群众的思想动态他的确了解的太少了。看来对农民的教育不可忽视。

解卫东并没有责怪他们,他从内心理感到自己有责任。解卫东语重心长地说:“两位老叔呀,你们去要钱,为啥不给我打声招呼,即使我不能给你们出点子,还可以商量商量吧。理不翻不明白。假如马致远牵着牛到你们家里,你们心理啥滋味。马致远是抓工农关系的,你们这样做对他们负面影响有多大,要是你们也不会客客气气。再说了,吃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国家把煤矿建到咱这,咱们还不是像碛塄乡那样贫穷落后。我们可以算算账,矿上给我们多少实惠:从井下抽上来的水给我们浇地,旱能保丰收;每家每户还用着不打钱的电和饮用水;逢年过节矿上领导还拿着礼品来慰问咱们。咱们做事得讲道理呀!”

解卫东接着说:“前几年,煤矿生产经营不景气,入不敷出,职工发不上工资,这些我们谁不清楚。这几年生产经营好了,但前几年拖欠人家的材料钱和职工工资还没有还完,还没有缓过气来,我们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可不够朋友交情啊!”

解廷任听明白了,理直气壮地说:“原来还拖欠我们的搬迁款,怎么还那么气势汹汹、盛气凌人。”

解卫东恐怕他们还闹事,没有明确说还欠村上的迁赔费,转移了话题:“你等着花钱,先拿去。”解卫东从兜里掏出500元钱递给解廷任,解廷任那能接。但他俩的恼怒并没有消解。解廷任拉起孟栓紧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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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遵照矿长指示,不再过问凤凰煤矿反思查摆活动工作,集中精力编制凤凰煤矿精细化管理实施方案。这天散了早会,马致远回到办公室,开始翻阅去轩辕煤业集团公司参观学习所做的笔记和收集回来的资料,准备着手编写精细化管理实施方案。他刚把笔记本打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他有些烦,不情愿地拿起话筒。对方没等马致远说话,急切地说:“马主任吧?”马致远“嗯”了一声,对方连珠炮似地说:“不好了,出事了,解沟村一大群村民闹事来了,你快躲避一下吧!”马致远这才紧张慎重起来。“你知道什么事?把他们挡着,不要让他们进矿院里来。”对方说:“他们来得很突然,事先也没有看到有什么迹象,我们保卫科也没有准备,并且来人很多,我们劝不住,拦不住。大门口自动推拉门关上,他们就翻过推拉门进大院了。听他们嘴里嚷嚷着要迁赔费什么的,还说要找矿长和你。来势很汹,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马致远接听的电话是保卫科科长安健全打来的。马致远沉思片刻,无可奈何地说:“你给矿长打个电话,让他躲避起来。”安健全说:“我已给矿长打了电话,也给书记打了电话,叫他们不要出来。”马致远接着说,“无论如何我不能躲避。搞好工农关系,是我的职责,他们来了我得出面。好吧,我给矿长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对策。你得出来帮忙,安抚他们,不能让他们做出过激的事啊!”马致远讲话有些语无伦次。马致远放下电话,一边向外走一边思考着。

凤凰煤矿在上个月召开的计划会上,当提起下月的资金使用计划时,马致远提出拖欠农民的搬迁费6000万元,该给人家了。前几年我们经营不景气,没有钱给人家,和周边搬迁村庄的村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他们对我们也很理解很支持;现在生产经营好起来了,再不给人家将遭人怨。矿长当即拍板,6000万元分三个月划拨,列入成本,打报告向集团公司财务部协商落实。楼矿长亲自出马,集团公司领导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这个月就落实2000万元,不几天就要发到搬迁户手里,不想解沟村村民就等不了这几天了。

马致远到集团公司争得迁赔费回来,专程到解沟村找到解卫东,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解卫东还感谢他给农民办了实事。听到今天农民来闹事,这叫马致远无法理解。马致远想,解卫东啊解卫东,你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鲜明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马致远突然心理猛一惊,浑身出了一身汗,是自己引燃的导火线吧。马致远想,是不是前天那两个来闹事的农民,他斥责了他们,他们被他激怒了,来发泄受辱的积怨?马致远深深地感到,对任何人和事,都得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去滋润,才能使枝叶繁茂,果实累累,不至于狂妄疯长,无花无果。

解沟村来闹事的农民有100多人,几乎占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领头的确实是解廷任和孟栓紧。他俩从村支书解卫东那里得知凤凰煤矿确实欠他们的搬迁费,便以此为借口,最主要是发泄他俩的冤屈。他俩挨门挨户逐家撺掇,假传村支书的“圣旨”,放出风言,去一个人发给50元的生活费,呼应来了百十号人。百十号人,在解廷任和孟栓紧的呼应下,翻过大门口推拉门(推拉门本来不高极易翻过),潮水般地向办公楼涌来。办公楼走廊里、楼梯上,拥挤不堪,要上去的上不去,要下来的下不来,造成无序的瘫痪状态。有人知道矿长的办公室,也有人知道马致远的办公室,他们就在矿长和马致远办公室门前喊叫:“楼矿长,快出来!” “马致远,快出来!”像叫卖的街市吵吵嚷嚷,乱乱轰轰。解廷任和孟栓紧,火助风威,狗仗人势,领头闹腾。保卫科副科长戚书明,领着十几名保卫人员来趋赶闹事的人群,但他们也没有撵下来一个人,不仅如此,群情更加激昂,吵闹声更高,像海面上刮起的飓风,巨浪排空,呼啸山野。

马致远接到保卫科科长安健全的电话后,不敢怠慢,他立即给矿长汇报了要采取的制止群众闹事的方案,又立即给解沟村村支书解卫东通了电话。解卫东听了非常抱歉,他也确实不知道村民来闹事。解卫东来到凤凰煤矿,与保卫科科长安健全、办公室主任马致远会了面。组成三人协调组。

协调组简单地商量一下,向办公楼二楼走去。办公楼二楼挤得水泄不通,三个人好容易挤上三楼楼梯,站得稍微高一些。一些人看到马致远来了,高喊着:“该我们搬迁钱为啥不给?”还有的人嘴里不干不净说:“想鳖吃了,真不是个玩艺儿!我们来了你们躲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像遇见了仇人,不说两句不解恨。走廊里一片哗然。解卫东看到这阵势非常恼怒,但转念一想怨恨自己工作没有做好。解卫东压着气愤,心平气和地提高嗓门说:“乡亲们!乡亲们!”连说几句乡亲们,吵闹声才停了下来。

“乡亲们,刚才我给楼矿长、马主任、安科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其实没有见到楼矿长,为使群众信任,才这么说),明天上午搬迁款都到解会计那去领,欠多少发多少。”有人在下面嘀咕:“我们不相信,今天不发给就不走。”“我什么时候欺骗过大家。一会儿大家都到大门口向会计报到,每一户来几个人都登记上。谁放出风,来一个奖励50元,就算我说的,作为误工费发给大家。楼矿长说,这几年解沟村的乡亲们没少支持凤凰煤矿,他要我代表他感谢大家;他还说,咱们是邻居,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在我们困难的时候,你们不给我们找麻烦,就是对我们的关心帮助,现在,我们生产效益好了,早就应该补发给你们,是我们做事不周到,请大家谅解。邻里之间,荣辱与共吗?”

马致远也说了道歉的话:“你们来到这里,我们欢迎。”有人小声说,“说的净是龟孙话,那我们天天来吧?”马致远装着没听见继续说,“你们到这里来,确实给我一个深刻的启示,以后我们做任何工作都要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马致远讲着,下面群众嚷嚷着,他们对他的讲话持否定和鄙弃态度。最后,解卫东点名留下几个有头脸的人慢走一步,其中就有解廷任和孟栓紧。

闹事的农民渐渐散去,留下的人被马致远邀请到小型会议室里。马致远做了十几年工农关系,还没有垂头丧气过,心情格外沉重,但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是几十年的关系户了,谁不知道谁,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非要来个大轰隆,闹得鸡犬不宁,又伤和气。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在坐的人大都对马致远说的话表示赞同。

解廷任、孟栓紧坐在那里只顾高兴,哪有心听马致远咬舌头?他俩心想,马致远你也有当狗熊的时候,你那天不那么气势汹汹还会有今天的闹腾。你看不起农民,诋毁农民,农民也有自尊心,你给农民积患积怨,农民也会对你不依不饶。解、孟两人好像美国士兵在伊拉克战场上,抓住了头号敌人萨达姆那样兴奋,脸上挂满了笑容,心理乐滋滋的。解卫东看到他俩的表情,两眼直翻他们。这时他的恼怒再也无法控制了,对着解、孟两人大发雷霆之怒。

“你们两个真敢胆大妄为,竟敢假借我的名义聚众闹事。两个一对法盲,按照治安处罚条例,都得拘留、劳教。谁给你们的权力,许给每人发给50元生活费,你们准备钱给他们发吧?!矿上姿态高,采取克制态度,如果发生过激行为,发生流血案件,你们两个能揽得下,承担得起吗?没想想后果!”保卫科安科长插话说:“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会把你们拘留起来。我可不是给你们开玩笑。”“看叫你们两个高兴的:解气了,申冤了。砸死牛该你们倒霉,还有脸牵着牛来找事,是我叫你们或是马主任叫你们在危房里养牛,这不是没理赖三分吗?怎么挨着人家矿上,这与街痞子,强行霸占有什么两样。有智者不在年老少,无智枉活百岁,真亏你们长了50多岁!回去后仔细写检查,检查不深刻,别想领到迁赔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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