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一部奇书,喜欢它的人把它放在一个极高的地位,堪与《红楼梦》比肩。不喜欢的人对它嗤之以鼻,认为它性描写过多,有伤风化,是黄书,毒书。
《金瓶梅》在人们心中就是这样极端的一个存在,喜欢的很喜欢,厌恶的极厌恶。
客观来说,我觉得《金瓶梅》描写更像现实社会,《红楼梦》有很多理想化的寄托在其中。
就像《红楼梦》中最精彩的是对一帮青春少女的描写,《金瓶梅》中描写最出彩的莫过于西门庆的一众妻妾。
西门庆的家里从上到下的妻妾丫鬟,清一色的厉害角色。
正妻吴月娘外圆内方,看似仁厚,实则老辣,懂得以退为进,很会笼络人心,纵然西门庆有再多姬妾,也无法动摇她在丈夫心中的正室地位。她几乎左右了一众妾妇的命运,西门庆一死,她就把潘金莲和春梅撵了出去。
二妾李娇儿出身勾栏,对她的正面描写不多,但是看得出这是一个精明果断的女人。西门庆一死,最先偷钱并火速改嫁的就是她,最是手眼灵活。
说到牙尖嘴利,心狠手毒,莫过于潘金莲。她为了嫁给西门庆不惜毒死前夫,在西门庆家里最惯争风吃醋,凡事都要拔得头筹,深得西门庆宠爱。
李瓶儿是西门庆的白月光,多金,温柔,还为西门庆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惜性子软弱,儿子受惊夭折,她也被潘金莲活活气死了,可谓情深不寿。
比较之下,无论是在西门庆眼里还是在作品里,三妾孟玉楼存在感都不是很强,似乎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
直到读到第二遍,才感觉到这个孟玉楼不是个简单角色。
套用《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形容周芷若的一句话:“我的厉害,谁都看得见;她(周芷若)的厉害,谁也看不见。”拿来形容孟玉楼也可以。
在西门庆一众妻妾里,孟玉楼最后结局最好,西门庆死后,她成功嫁给高富帅,还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为什么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她却最好命?这是有原因的。
首先,她相貌姣好,书中多次形容她:
“长挑身材,粉妆玉琢。模样不肥不瘦,身段不短不长。面上稀稀有几点微麻,生得天然俏丽;裙下映一对金莲小脚,果然周正堪怜……恰似嫦娥离月殿,犹如神女下瑶阶。 ”
而且多才多艺,弹的一手好月琴。放到现代,这也是女神级别的。
但是,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艺,跟潘金莲比起来,她都要略逊一筹,并不是最拔尖儿最出挑的。
不过有一点潘金莲不能跟孟玉楼比,那就是陪嫁。
两人都是二婚再嫁,西门庆好像没有处女情结,他的几任小妾包括李瓶儿在内,都是二婚再嫁女。
潘金莲是害死武大郎才嫁给西门庆的,武大家里能有什么?不过是西门庆看中她这个人罢了。
但孟玉楼不同,她出嫁可是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来的,媒人薛嫂形容她的家财:
“手里有一份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妆花袍儿……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她也有上千两。”
这不是妥妥的一个富姐儿吗!
她嫁过来就解了西门庆的燃眉之急,西门大姐出嫁“攢造不出床来,就把孟玉楼陪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了大姐”。
对于西门庆这个生意人来说,娶孟玉楼等于做了一笔赚钱的买卖。
虽然在西门庆家里吃喝不愁,但是打点仆役,笼络下人以及平时打牌娱乐,都少不了用钱的地方,孟玉楼出手大方深得下人喜欢,而潘金莲就因为没钱而精打细算,遭下人记恨。
在这点上,孟玉楼就比潘金莲更会笼络人心。
除了资产丰厚,孟玉楼在情商上远远超过众小妾。
她先于潘金莲嫁给西门庆,在众妾里和潘金莲走的最近,以姐妹相称,无话不谈。
潘金莲为人尖酸刻薄,逞强好胜,又爱拈酸吃醋,结下不少仇怨,为她日后的不幸埋下地雷。
孟玉楼不逞口舌之强,有手段,擅长周旋,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不然怎么能和爱妒忌,爱猜疑的潘金莲处成姐妹?交际手腕可见一斑。
为了娶李瓶儿入门,西门庆和吴月娘冷战数月,机缘巧合下冰释前嫌。孟玉楼最先得到消息,一大早就跑到潘金莲房里,商议做东庆贺西门庆夫妻和好。
孟玉楼虽然陪嫁丰厚,也绝不充冤大头,用事情因李瓶儿而起为由,让李瓶儿出大头,其他小妾凑一个份子,集众妾之力做了个东道。酒席办的体体面面,自己落了个好名声,还没多出钱。
她的交际手腕和王熙凤有的一拼,但却没有王熙凤的掐尖要强,行事风格颇有宝钗风范。
孟玉楼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做事从不显山露水,无形之中就借力打力。
她和潘金莲在一起,不仅壮大了自己的力量,还利用潘金莲的力量铲除了异己。潘金莲看似厉害,实则愚蠢,被孟玉楼利用也不自知。
就拿来旺妻宋惠莲之死的事来说。西门庆私通仆人之妻宋惠莲,并想纳其为妾,孟玉楼知道后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就跑到潘金莲处煽风点火。
一边分析形势,陈述利弊;一边假充懦弱,以激发潘金莲的斗志。潘金莲果然中计,拼着命要把这事儿搅黄了。她挑唆西门庆屈打来旺儿,间接逼死宋惠莲。
这些事都是潘金莲出面做的,但背后布局设计的主使却是孟玉楼。
为人圆融,处事老练,好事都让人称颂,坏事不让人知道,孟玉楼的心计手段比潘金莲强多了,她一定程度上操纵掌控着潘金莲。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西门庆死后,她借着之前积累的人气和吴月娘情同姐妹,而后风光嫁给李守备儿子,成为少夫人,比身首异处的潘金莲不知道好多少!
同样都是陪嫁丰厚,李瓶儿甚至资产更丰厚,出手更大方,性格温柔人缘好,还最得西门庆宠爱。为什么李瓶儿却没有孟玉楼那样好的结局呢?
李瓶儿嫁给西门庆之前也算一个厉害角色,赶走第二任丈夫蒋竹山时行事果断,毫不留情。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瓶儿不幸碰到了潘金莲这个强悍的对手。
潘金莲虽然没钱,人也很蠢,但她手段毒辣,嫉妒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害死李瓶儿母子的元凶就是潘金莲。
这事如果搁孟玉楼身上,结局一定会改写,孟玉楼内心要比李瓶儿强大很多。
拿陈经济纠缠孟玉楼那回来说,孟玉楼嫁给李守备儿子后,落魄的陈经济来给孟玉楼泼脏水,混淆是非,败坏孟玉楼名声。
一般女人估计就拿这个无赖没辙,自认倒霉了,但孟玉楼略施小计就把陈经济送进了监狱,还自证清白,保全了婚姻稳定。对待陈经济这样的市井无赖,就得孟玉楼这样的厉害角色!
在《金瓶梅》这样遵循着“丛林法则”的社会里,弱肉强食是寻常事,还是有心计的女人更能赢得幸福的结局,所以孟玉楼这样的女人更好命。
2021-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