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味从来真性情,人间自此不忧伤

        古人为方便进食发明了筷子,两支成对,却称一双,表达了祖先阴阳不孤、两仪共长的理念。其一端形方顶隆,代表地的厚重,此端朝上意味着天地相合、乾坤互化;一端状圆周润,象征天的包容,此端入口代表了以食为天、口容四方。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换个角度来看,恐怕也是一部煌煌夺目、多彩多姿的美食发展史。五千年渊远流长,五千年交融糅合,集合了中华大地的氤氲灵气和各族人杰的卓绝智慧。终于,菜品成系,食者逍遥。八大菜系各成一体,炒烧煎炸煮蒸烤,手法迥异,咸甜鲜辣麻南北皆叹美;地方小吃自有特色,色香味形材器料,口味独到,生冷剩鲜臭城乡齐赞绝。智者饮其漂渺而品其境界:主食填充了思想,菜肴丰富了精神,汤羹润泽了品格,果品点缀了心情,时蔬搭配了格调,酒水调理了品位。吃,安放了肉体。喝,洗涤了灵魂。吃香喝辣,陶冶了情操。湖吃海喝,开阔了眼界。

        先民以年华果腹,以沧桑为饮是一种对待时运的豪迈;以器皿为礼,以牛羊为祭是一种拜求天地的姿态;以钟鼎为尊,以桌案为敬是一种重视食物的精神。至于后世共餐与分餐之争,甚至饭桌上口舌吧唧与否,其争论由来已久,大有愈演愈烈之虞。其实不过是文化和习惯而已,争甚高低?城里人进餐斯条慢里,吃的是色香味形,贪其享受;乡下人吃饭狼吞虎咽,吃的是油盐酱醋,图其爽快;有文化的用膳不动声色,讲的是素质修养,品其精细;没文化的嚼谷风卷残云,为的是塞肚果腹,求其大气。有钱之人讲究生活,无钱之人谋个生存,有闲之人彰示高雅,忙累之人只顾香甜。不分贫富,无论贵贱,你有你的文明,他有他的习惯。存在必有因,流传定有理,不必苛责,也不可指斥。你说他不雅,他说你虚伪,你嫌他脏,他怪你装。不妨在各自的地盘上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至对方的氛围中入乡随俗、相互包容。如此,在尊重的基础上忍让,在理解的基础上接受,自得其乐,各得其所,岂不快哉!何必高高在上,何苦盛气凌人?

        如有情,不若为家人烧制几道爽口的小菜,让他们神采奕奕,迎着朝阳去开始一天的奋斗。趁着拂晓夜幕未褪,晨光未起,为家人亲手做一碗面条。手擀的面条温润筋道,西红柿鸡蛋卤色泽鲜亮、汁浓汤鲜,和着浓郁的汤汁,挑根面条,吃口鸡蛋,酸爽可口,满足的不仅仅是口味和胃口,更有一天的好心情相随相伴,唇齿之间、肠胃之中和内心深处都会漫溢出满满的真情和深深的祝福。这就是家里的手擀面,清早最真实的付出和心意。

        如有闲,不若为家人送上一份丰富的大餐,让他们精神振奋,乘着清风挥舞辛勤的汗水。艳阳之下,陋室之内,挽袖束膊、温情脉脉,煎炒烹炸、心意满满。桌上盘碗错叠、盆勺交响,一派祥和氛围;腹内荤素相间、羹饭共融,一副非凡气度。

        全尾鲜鲈,质嫩味美、羹汤润泽,根根精骨刺离味聚,片片情韵箸起情凝。几对香虾,油亮星彩、金须华瑞,丝丝溜滑壳去汁留,缕缕海味齿动香旋。爆炒羊肉,葱甜肉滑孜然渗香,可乐鸡翅,汤稠骨疏唇齿生津,品一口羊肉片片解馋,夹一块鸡翅口口消饥。一片一口,香菜去腻不膻反咋舌,一口一块饮料添甘无腥又启齿,举手投箸轮流反复,定目提神来去回转。佐以酸菜馅的水饺,营养充分色彩怡人,形状饱满口感超绝,肠胃充塞心满意足。此所谓目接其色斑斓于心,口触其味自满于中。

        满满一大盆鸡肉,以胡麻油起锅,用葱、姜、蒜、花椒爆香,加上生抽、陈醋炒制,再添香叶、八角小火慢炖以成。棕红之色略显勾魂酱香,氤氲之气尽示馋人脂味,一小口肉下肚,品其油醇汁美,半疙瘩糕入喉,享之块足心满;浅浅一小碗蘸料,由小米辣铺底,集葱、姜、蒜、辣椒面调和,配好香菜、八角烹炸,复增芝麻、精盐滚油浇制而作。鲜亮之感已备神往意欲,钻鼻之痒更具垂涎全功,一滴滴入眼,拿人心魄情怀,一丝丝进喉,沁我口胃鼻舌;两排精制松花皮冻,冰冰凉凉、清清爽爽,入口即化味带微甜又转轻咸,更可蘸料以添小小风味;一盘红烧日本豆腐,颤颤巍巍、滑滑嫩嫩,进嘴立融温显稍烫顷化温热,还能配汁来增浓浓茄香。猪头肉细细剁作小块,肥的晶莹而不腻,瘦的有味且不柴,肥瘦相间的嘴角涂脂、唇齿留香。火腿肠匀匀切成圆片,码在盘边呈花瓣样,中有油炸花生米堆作花心,赏其心悦其目,并令口味合为一处,更使香醇,由鼻翼而入,自舌根而上,于后脑久久盘旋、凝而不散。金针菇丝丝调拌黄瓜,玉齿屡啮黄瓜清爽溜喉,朱唇轻抿金菇油香顺口,把肉、油、脂所带腻感冲淡,让酱、菜、料中和味觉汇聚,将视、嗅、味多样感官舒展。于是,饭菜下肚身心满,餐羹入口意趣足,这是正午献给家人最殷切的助力和鼓励。

        如有心,不若为家人准备一桌美味的晚餐,让他们心满意足,枕着月色卸去满身的疲惫。月华初显,夜降薄幕。在幽邃而静谧的星空下,点一盏指引亲人归来的灯。于灯边有条不紊地准备一桌晚餐,为家人洗去一天的烦躁。

        操起筷子扒拉一口不烂子,酥油绵软的口感杂着炒制土豆条特有的醇厚的幽香,配一口微微泛着酸辣味的炒白菜,夹几丝个人腌制的小咸菜,松、绵、酥、脆合一,酸、辣、咸、香相佐,在口中回味无边,在心里妙用无穷,在脑海滚转翻腾。量足味壮的大排骨,以牙口的啃咬起始,到胃囊的满足结尾,油脂的咸香和肉块的鲜嫩从口腔而下塞得满满当当,那是生活的安稳。小巧光亮的油炸小花生和大豆瓣,脆而不坚、酥而不腻,香甜松绵,在舌尖上打个转儿,穿喉头经食道,抚平一切忧伤,慰藉所有苦闷,那是人生的情趣。朴素无华的豆角焖面,外表无奇、内涵丰富,荤素搭配,主副皆全,喂饱了肚子,满足了味蕾。加以山药段的素淡,配上咸鸭蛋的油咸,一口不烫不凉的爽口稀饭终于画下一个省略号,总结今日的意犹未尽,开启明天的美好追求……

        于是,一人之心、一家之情、一日之趣在这烟火的余味之外交融成为真性情,一菜之味、一饭之意、一桌之足在这人间的岁月之中晕染出来真品位。其实,至味即是至情,以食为天就是以人为本,与至性之人共餐胜于菜品的选择与餐具的讲究,人间自此尽为温情,胃肠温暖之后便可无视忧伤。

2019.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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