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不安的气氛，疫情还在扩散。看着空荡荡的小区，三十有些忐忑。要知道，人长期处在封闭的空间太久，很容易产生心理反应。为了打发时间，三十只得将看书的频率从每周一本提高到了每周两本，看到头昏脑胀之时，电影则成了他放松的不二之选。
泡了一杯从越南带回来的滴漏咖啡，咖啡豆烘焙时隐藏的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屋子，这让三十瞬间清爽了很多。走进书房，推开窗子，从电影收藏夹里随机挑选了一部剧情纪录片《大空头》。
派拉蒙影业公司标志性的雪山和群星片头刚刚开始，就看见在荧幕里的雪山山顶上有个黑色人影，变的越来越大，大到冲出了荧幕。原来这是博物君，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三十的旁边。要知道博物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他却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任意穿梭于物质世界。
“要知道《大空头》这个电影可是根据2008年真实发生在华尔街的故事改编的。”博物君若有所思的说着。“里面讲述了华尔街金融危机时，四个性格怪异的男人抓住机会，从全球经济衰退中捞取了利润。”
“这部片子我看了两遍，但里面很多情节还是没有看懂”。三十嘀咕着。
“可能因为里面涉及到了很多专业金融知识，我先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博物君向后挪了挪身子，倚靠在沙发背上，继续讲到。
“假如我借给你10万块钱买房子，你给我写个欠条，欠条上要标注清楚，这些钱要本息分十年还给我，每个月还我一千块，中途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还了，我就把你作为抵押的房子拿走。如果你想从我这借11万，那不好意思，不借，你作为抵押的房子只值10万，你休想从我这里借出比你的抵押物价值还高的钱来。贷款价值比LTV就是这么来的，正常情况下这个指标不会大于100%。不考虑其它问题的情况下，10年后我赚2万，收益率对专业人士来说很低，我单单要收回成本也得八九年，我不想等那么久，我想空手套白狼，于是我想了个点子。把你的欠条当作流通的商品卖给A，以后你每个月还的本息经过我手全部给了A，风险也全部由A承担。我作为一个第三方平台，促成了你和A的间接交易，所以我要从每期的本息中抽取2%的提成费。如此一来我既不用承担你中途不还款的风险，又能空手赚到好处费，我本身的钱还能投资其它理财产品，你好我好大家好。”
“为什么你嫌弃收益率低而A没有呢？”三十不解地反问。
“简单来说，我是专业的，掌握的资源多。A不一样，他是普通投资者。再说了市场上其它的投资收益率更低，况且在市场良好、社会稳定的前提下，没有几个人傻到不还房贷造成自己失信的。如此一来，我只需要不断贷款给买不起房子的人，然后将他们的欠条当作流通商品转手卖给手里有闲钱却无处投资的人即可。为了显示专业度，我让评级公司根据这些房贷者的信用程度为这些单独的欠条分级，从最好的3A级一直到最差的1B级，不好不坏的也是最多的2A、1A、3B、2B。将若干个欠条合到一起做成压缩包批量往外卖，只需要符合一点，每个压缩包里3A的比例不低于65%即可，这样我的压缩包也可以被评级为3A，我给我的压缩包起个洋气的名字--MBS（房贷证券化）。” 博物君望了望窗外空荡荡的小区，一脸不屑地继续。
“想出这个点子的正是美国一个银行家刘易斯，从此之后，银行家发了财，所有人都在狂欢，他们通过MBS获取了高额的利润，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三十年。狂热的市场情绪下，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刘易斯提出的这套交易模型已经完全变了味儿。”
“片子里的男主铁锤就发现了不对。” 这勾起了我的记忆，随即补充到。“铁锤是一家基金公司的操盘手，由于小时候的一次事故失去了一只眼，从此变的不再合群，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各种各样金融类的书籍。”
“没错。2005年，投资MBS的收益率在38%，证交所和房贷证券商也没有任何违规，但铁锤却对房贷市场提高了警惕。他让团队员工收集来当下卖的最火的20款MBS的所有数据，他希望从这几百上千的楼盘几年来房贷的还款、违约等数据中，找出一些支持他想法的线索。他分析后发现不少严重的问题，我们刚刚提过的LTV指标已经远远超过500%。”
“这些MBS里好像还有很多可调利率次级贷款，这种贷款主要是面向无抵押和无工作的人，利率开始很低，但随时间的推移慢慢变高。”
“你说的对。”博物君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利率高到这部分人承受不了的时间就在2007年左右，如果这群人所占的比例超过15%，那么房地产市场就会崩盘。”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还是回到前面提到的我借钱给你买房子的例子。这三十年我通过MBS提成赚的盆满钵满，慢慢我发现该买房的都已经买的差不多了，优质的刚需和新鲜的韭菜们不够组成3A、2A等MBS了。可随着房地产市场一路攀升，想要投资优质MBS的人群却越来越多，因为A级的欠条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我们只能把那些卖不出去的1B、2B、3B等欠条包拆分开来重新打包。”博物君站起身来，伸手拿了一块书桌上的比利时巧克力，塞进嘴里。“举个例子，我用65%优质3A级的欠条加上35%最垃圾的1B级欠条组成新的3A级MBS，然后从这里面拿出65%来加上35%的1B级再次组成新的3A级MBS。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组成所有评级MBS的基本单位慢慢都变成了最垃圾的1B，我把这些新的欠条包起个好听的名字--次级贷，然后用3A的价格卖出去。”
“这就好像用可以买2个李若彤的价格买到了8个贾玲。”
“你要是观望，以后可能连12个岳云鹏都买不到了。我要继续赚钱，所以我又把目光转到那些信用等级达不到房贷要求的人身上，可他们很大一部分可能没工作或者工作不稳定以至于首付都付不起，于是我又想出了一个新点子。对于这一类人，零首付，前期还附带几年的还款优惠期，甚至我都不需要他们用房子来抵押，只需要他们给我写欠条并按时还本息，反正有征信系统在前面顶着。”
“这就是可调利率次级贷款。” 三十感到震惊。“为什么这些买房者明知道零首付过了还款优惠期利息会突然增加还会接受呢？”
“击鼓传花的游戏我想你也清楚，所有人都觉得房地产发展势头良好，在利率达到自己承受不了之前就可以将房子出售赚取房价上涨带来的差价。接盘侠这么多，谁也不认为自己是最后一棒。可我是专业的，这部分人借我的钱我没把握能收回来，所以我要找人来转移我的风险。”
“但直接打包成MBS的话，风险太高，没几个人能买账。”三十继续追问。
“于是我找到各路货色，什么经济学家和大学教授，用上最新的数据模型，一番捣鼓之后弄出几份报告，告诉大家我借出去的这些钱都是有很客观的收益的，有钱大家一起赚，你们赶紧来买我手中的收益权吧。为了让大家更加放心，我可以从不同欠条中分别抽出来不同比例组成一个新的欠条，这样组合起来那些不同的欠条同时损失的几率更小了。我再根据不同风险程度分别以不同价格出售，风险高的收益率也高，如此一来这些可以理财的欠条比MBS还要好卖。我把新欠条的债务收益权卖给你，我只抽2%的佣金，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口碑和资产在这摆着，况且房地产市场欣欣向荣，大家都一直看好它的前景。我将这些垃圾欠条的风险也转移了出去，这次我给它起个更洋气的名字--CDO（担保债务凭证）。根本不用担心评级公司把这种垃圾CDO给我降级了，市场摆在这嘛。再说你给我降级我就去另一家公司评级。”
“铁锤就是发现了这一点，不良房贷所占比例大到离谱，他决定做空房地产。最终的结局就是我们所见证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800万人失业，600万人无家可归，包括养老金、退休金、存款、证券在内的五万亿美元蒸发不见。贝尔斯登、国家银行、雷曼兄弟先后破产。这次危机中，铁锤通过做空赚了27亿美金。” 三十摇着头，吐了一口气。
“历史一直在重复，人性从未改变。” 博物君加入到三十的无奈之中。
“我们从这次事件得到什么教训没有？”
“就像你说的，人性的贪婪本质决定了资本的嗜血属性。教训应该还不够，也从来都不够。那些华尔街的大银行家们利用美国人想要买房子的梦想进行欺诈，但危机后，他们通过贿赂，躲过了公义的审判。”
“真相就像诗歌，可绝大多数人都讨厌诗歌。”
“经济危机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益的，它提醒我们不要认为可以战胜市场，要时刻提防贪婪这个猛兽不受控制。同时，经济危机在一定程度上重新配置流动资本以及社会分配的不平衡。影片中的男主铁锤和那些赔钱的人不同的是， 他发现问题后都会自己去调查，面对外界压力，可以坚持自己的判断。”
“好了，我们先看电影吧。”三十边说着边递给博物君一杯咖啡，自己又去厨房冲了一杯。
编辑：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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