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 自我的缺失,是陷入困境的根源

奥地利弗兰茨•卡夫卡的《变形记》讲述了推销员格里高尔大清早醒来,变成了大甲虫的遭遇。异变后的格里高尔,家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妹妹起初细心照料他,到了后来变成了例行公事。母亲软弱又无能,父亲冷漠而粗暴。最后格里高尔被父亲袭击受伤,在亲人们厌弃下,孤独的死去。

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大多数以格里高尔的内心情感为独白。格里高尔变异后,仍关心着家人的生活。家人却从恐惧,厌恶,到后来认为他成了家里的负担;一边是温情释放,另一边是冷酷不断扩大,读罢不由悲从中来。

1.社会和家庭是直接构成异化的原因

格里高尔变异成了甲虫,他为自己不能像原来那样迈出卧室去正常工作,显得手足无措。老板的代表赶来了,斥责格里高尔消极怠工耽误了工作,说如果身体有点小毛病,也不影响谈生意,他对格里高尔这种失职行为十分不满。

当时,在西方工业革命下,这个物质主义盛行的年代,工业的蓬勃发展,产生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为了提高生产力,不断满足市场的需要,资本家不择手段压榨员工。格里高尔就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压力下,每天以家和公司两点为一线,机械般努力地工作着。

而一旦员工出了事,老板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就像现在,他在没有足够了解格里高尔的情况下,怀疑这个一直认真工作的员工,并还挟带着威胁。

格里高尔所受压力,一半来自外界,另一半来于自己的父亲。父亲并不了解儿子工作中所遇到的的困难和苦楚,一味的逼迫他向前走,以取得更高的成绩。格里高尔没有异议,他勤勤垦垦的工作,用自己的薪水,养活了一家人,还要帮赋闲在家的父亲还债。让他享受着自己辛辛苦苦所换来的一切。

在这个高强度的社会和一味索取的家庭裹挟下,渐渐吞噬了格里高尔格里的个性。格尔作为独立个体的自我其实早已变形了,外表变形不过是内部的体现。

2.爱的不对等,是对他人最大的伤害

世界上最悲哀是,莫过于你极力倾入全部的爱,在他们看来一切是理所当然。

已是虫身的格里高尔,依然是颗人心。他担心自己不能工作了,家里的生活,父亲的债怎么偿还?可作为一个甲虫,他怕吓着他们,躲在沙发下面,更别说他们交流了。所幸家人的情绪已稳定下来,妹妹给自己端上了喜欢的食物,为他的房间清除打扫。格里高尔心里愧疚,一直以来都想把宠爱的妹妹,送到音乐学院去深造,他没来得及告诉她。

格里高尔心里有一丝希翼的光,他渴望能得到妹妹温暖细心的照顾,听母亲对他说一些温存的话语。但现实是残酷的,妹妹逐渐忽略了他,母亲更指望不上了。

为了维持生计,父亲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他去银行里做了一名杂役,母亲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妹妹做起了售货员。可笑的是,他们在格里高尔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时,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起分担,在他异变后,才想起自己还有生存的能力。

妹妹已经有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和意志,她已不在乎格里高尔变形后,所处的环境中还有什么样的需求。

母亲面对格里高尔的突变,伤心流泪,却又惧怕面对他。在照顾格里高尔的生活上,没有任何行动。格里高尔的父亲不仅没有流下一点眼泪,他对家里出现了这个怪物愤怒又厌恶,甚至采取了暴力的袭击。

他们忘了,曾经的格里高尔是怎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起早贪黑养活了他们。而那时候,格里格尔每回旅途困倦,躺在简陋窄狭的旅馆中,拥着潮湿的被褥,想象家人们此刻正聊得火热就是他唯一的慰藉。为了家人,格里高尔认为追求自己的欲望和自由是罪恶的。

格里高尔的经历,也是作者卡夫卡自己的一个缩影。作者在童年时遭受过父亲的虐待。在生活中,也处处为他人考虑,为公司为家人,将自己讨好型的人格显露无疑。他把自身的感受无限缩小,把别人对自身看法无限放大,深怕别人拒绝或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久而久之,活成了委曲求全没有自我的那个人。

可惜格里高尔在异化后,才真正触碰到自己。

3.亲情的泯灭是走向悲剧的终点。

当黑夜里格里高尔从饥饿中醒来,他庆幸是自己的功劳,让家人住上了这样的大房子。可家人为了改善生活,辞掉了仆人,变卖掉一些家具,腾出房间给租客。他们讨好着租客,妹妹甚至拉起了小提琴。

格里高尔的出现惊吓到了租客,恼怒到了家人,父亲用苹果砸中了他;他宠爱的妹妹要撵他出这个家,她不承认这个甲虫就是自己的哥哥。他们准备抛弃掉格里高尔这个累赘,把他买来的大房子卖了,换成一套小房子。

他们的感情早就变了质。他们对格里高尔的爱建立在金钱和生存上。在自己生活美满时,会照顾他,赞扬他;一旦他破坏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梦想,爱就荡然无存了。他就像他们家划过的一颗流星,化作了一粒尘埃后被迅速地拂去。

格里高尔被亲人彻底抛弃了,可他到最后还想着他们。

他心里只是念挂着自己的家人们,对他们充满了感激之情与深深的爱。妹妹希望他能离开这里,他自己更希望如此。他静静地思考到凌晨三点钟,隐约自窗口处望见一丝晨曦,随即无意识地垂首,通过鼻子完成了最后一次呼吸。

女佣说那玩意儿死了,一家人如释重负。格里高尔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他们准备去野外郊游放松心情去庆祝。三人为日后的生活谋划展开讨论,达成共识,给女儿寻觅一桩好亲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这样的结局,有人止不住会问,难道家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吗?透过格里高尔悲凉的遭遇,我们看到本该最纯洁最无杂质的亲情,在金钱和现实面前,变得如此的无情和冷漠。

这就是人性的脆弱,在责任和爱之间,有些人是无法长久坚持的。就像服侍家里长久瘫痪的老人,刚开始信誓旦旦,到后来敷衍了事。人性只有在磨难面前,才能激发出善良和丑陋的一面。

美国诗人奥登说:“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格里高尔的困境,是局限于自己身份困境,努力尽职的员工,肩负家庭使命的儿子,想圆音乐梦的哥哥,他努力胜任这几个角色,却唯独少了自己,这个依附于社会的个体。

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其个人意识和社会意识,两种意识的体现不可过于偏移。只有这样,才能应对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冲击和挤压。

卡夫卡通过“变形”描绘了一个寓言式的虚幻世界,其实象征着真实的现实世界。在这里,象征只是一种方式,揭示、暴露问题才是目的,这部作品真实地表现了黑暗的社会现实给人造成的压力、重负,最后导致人的精神扭曲。

在这场变形中,我们看到了失去金钱支撑后的亲情变化,也看出了人性的冷漠和黑暗,当然也懂得了一个重要的道理:不论何时,都不能完全失去自我。如果你全身心地只为他人,看起来是一种无私的奉献,可最后却不一定能收获那份纯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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