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文:嗨,奶奶!


      我从小就不太喜欢我的奶奶,可能是因为我忍受不了她极其重男轻女吧,也有可能是看不惯她的那些臭讲究。

              噩梦开始了!

      我是家里的老幺,父母都极其宠爱我。由于生计问题,父母不得不外出打工,只能让奶奶来照顾当时读四年级的我和读初一的哥哥。

      那时候我都怀疑奶奶的心是歪着长的。只要有好吃的,一定是先给哥哥的,即使是蛋炒饭,哥哥也是满满一大碗,用锅铲按了又按,而我只有浅浅一小碗,美其名曰,哥哥比我大,不吃饱怎么长身体啊?好吧,我可以偷偷从哥哥碗里抢些来吃。

      寒冷的冬天家里来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奶奶,她的长相我已经迷糊了,但很肯定,她一定是一幅慈祥温柔的模样。我天生寒气重,一到冬天脚就冻得通红,晚上睡觉可能一夜都睡不暖和。记得那时,我们三人睡在一起,那位姑奶奶将我的脚用手抱着放进她的肚子里,当时一股暖流从脚尖流遍全身,通身暖洋洋的,我睡得特别香甜。可是当姑奶奶走后,我再次把脚伸进奶奶身旁时,奶奶却用力拍打我的脚,还一脸嫌弃地说:“你这孩子把冷冰冰的脚挨着我干嘛?离我远点!”听完后我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了一整夜。

            规矩最重要

      奶奶最是迷信封建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讲规矩。比如吃饭时,不能边吃边说,不能将三只婉摆成一排,也不能把筷子插在米饭上。

      就连我扎头发也要管,非要我扎个长辫子,说是看着有精神。衣服也只能穿宽大一点的,短裙想都没想。

      她也是极爱讲究之人。虽说当时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但依旧喜爱穿金戴银,两只手都带满了,没钱买真的,就带铜的。每天出门买菜,必要在镜子前仔细端详,先用梳子将头发梳的服服帖帖,还得戴上一个精致的发箍,再细致地整理衣服,身上连根头发丝都要找出来,直到确定没有一丁点儿瑕疵再出门。

      经常听她回忆从前——我年轻时那模样十里八乡一枝花,媒人都踏破了门槛,只是命不好,没嫁对人……还没说完就已经泪眼婆娑了。每每听到这里,我就会想:总是吹嘘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后来我才了解到,奶奶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经历过抗日战争,躲过炸弹,见过日本人,也吃过树皮,嚼过皮带。在16岁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嫁给了一个当时的“小康之家”,原本以为从此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连续生了四个孩子都夭折了,听算命的说,其丈夫是天生的和尚命,注定无子嗣。在家人的劝告下,奶奶就改嫁了,当时我爷爷是个头无片瓦、家徒四壁的穷小伙,奶奶嫁过来吃了不少苦。

          “战争”爆发了!

      父母会按时打电话过来询问家庭情况,攒了一肚子委屈的我一股脑把奶奶“虐待”我的事情全告诉父母了,后来爸爸说了奶奶几句。

      奶奶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我有亏待你吗?还在你爸妈面前告状?”我是第一次见她那样,于是我低着头不说话。“你说我没给你吃饱饭,那我做的饭,你就别吃了!”奶奶愤愤不平地说。

      我受不得激将法,不吃就不吃,大不了饿死算了。于是,当她和哥哥在吃早饭时,我躲在一边写作业。挨一顿还是比较容易的,等到中午了,肚子早已咕咕叫。奶奶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哥哥叫我吃饭,我倔强地说:“我不饿,不吃!”过了嘴瘾,但身体实在熬不住,就去睡觉。

      在睡眼朦胧中,闻到可口的饭菜香味儿直奔入鼻,就再也睡不着了。当时才下午四点左右,我也没事可干,就在那里假装看书,其实早已饿得不行。这时,哥哥又叫我吃饭,我的尊严不能丢弃啊,我依旧坚定地说:“我不吃!”看我不动,哥哥就过来拉我,我拼命挣扎,仍旧喊着:“我不饿!我不想吃!”哥哥无法,只得撒手。

      突然,一直骄傲的奶奶猛地跪在我面前,眼里泛着泪花,但依然坚定地说:“是我不该说那句话,但你受得住我这一跪吗?我求你去吃饭!”看到眼前这一幕,我已经吓懵了,手足无措,只是边哭着边拉她起来,嘴里说着:“我吃饭,你起来啊!我吃饭……”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就以我拼命吃饭而告终。我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时,哥哥告诉我,其实都是奶奶叫他来我吃饭的,而且她知道我饿了,下午早早就做好了饭,听到这里,我心里的坚冰好像慢慢裂开了,逐渐升腾起一股热气,模糊了我的双眼……

              花开新时代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奶奶依旧精神矍铄,还是那么爱讲究,即使快九十岁了,衣服上还是从来看不到一根头发丝。

      现在的她喜欢逛街,看别人跳广场舞,学习看电视剧,忙得不亦乐乎。每次我给她买衣服时,她总是推辞说:“又花那儿冤枉钱干什么?”然后穿在身上,左右端详:“我穿这件是不是太年轻了?好看吗?”我会心一笑:“现在老人都流行穿大红大绿的,非常好看!”听我说完,她就放心地继续整理衣服的边角。此时,看着她瘦弱的脸庞虽然早已爬满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能洞察人心,柔和的眼神给人以安全感和力量,好像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嗨,奶奶!

      惟愿您余生安好,带着骄傲继续做惊艳时光的人!

你可能感兴趣的:(下水文: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