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地看着正沥沥滴着水的湿漉漉的暗红丝绒桌布和倒在一旁的茶杯,终于意识到一秒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伴随着大腿面和小腹传来的灼热刺痛,我“嚯”一声站起来,很痛,却只是皱了皱眉。
不敢尖叫,因为你就站在旁边。
你把书包猛的往椅子上一甩,从包里掏出一大包抽纸,“哗哗哗”抽了一大叠之后,却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知道原因,因为茶水洒的地方很尴尬,你不能帮我擦;因为我们从未说过话,所以你不能顺其自然地递给我。我看看你,处于本能而木讷地接过你手里的纸开始慌慌张张地擦那一坨难言位置的茶渍。
“很烫,没事吧?”
我正捏着纸巾的手霎时顿在那里,却只是轻轻笑笑,“没事。”
无意之中,梦想成真了。
曾经看《橘生淮南》时,印象最深的便是洛枳的衬衫被热咖啡泼到的情节,因为这杯咖啡,是她与盛淮南的故事的开始。因为越是猝不及防,才越容易潜入人心。
你和盛淮南说着一样的话,而我却没有办法像洛枳那样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哭着让你赔的。”
因为,是我自己不小心泼上去的。
上天作证,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大学同班同学,一年多的同班同学。但这却是我第一次和这个人说话,曾经佯装高冷不屑一顾的擦肩而过,却在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我黯然神伤,甚至莫名其妙地追悔莫及?如今并肩坐在饭桌上,我竟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局促不安的将茶杯弄倒。裤子上的茶水冰凉的贴在皮肤上,我却越来越恍惚,原来,我喜欢他。
而当我看清了泼水事件的本质之后,便突然间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我开始每天鬼鬼祟祟看他微信朋友圈仅可对非好友显示的十张照片。
我开始每天在涌向教室或食堂的熙攘人群里寻找那个十米开外也能一眼认出的挺拔背影。
我开始抓住每一个可以假借占座名号远远的看一眼他走出教室的背影的机会,或者,幸运的话可以互相打声招呼。
我花费一整个下午画出一张近乎完美的素描人像,只为了发了说说,为了那一个人两个字的评论。
"膜拜"
我努力让自己一直冷若冰霜的面容在他面前可以微暖几分,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带着笑意,努力让自己妙语连珠,努力让自己尝试自己曾经不屑于尝试的一切······
“我从远方赶来,
你说不见
没关系
我只是
我只是来看海。”这是他的个性签名。
“你不爱种花
怕见花零叶落
是的
为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这是我的。
一个为了个性而写的个性签名,没想到一语成谶。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不断的刻意努力下,我和他成了朋友。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上课。就在我觉的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从山隔万仞到薄似空纱,却没想到,这空纱之后却是重峦叠嶂隐天蔽日。
原来,他有女朋友。
那天习惯性的打开他的qq动态,目力所及之处,是满屏的十指相扣。我自嘲地笑着,泪水却打湿了屏幕。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长达一年单相思而衍生出的自作多情的幻觉。
中央空调吗?那我算什么?
梦醒时分,方醍醐灌顶。但是已经动了的心,要怎样才能归于沉寂?已经卑微到到尘埃里渴望开出一朵花来的自尊,要怎样才能归于曾经的高傲?我默默的点了赞,却想着今后要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和他对视,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他交谈。身份?当我的脑海里冒出这个词的时候,我哑然失笑,何时有过身份了?你的身份,不过一直是一个“朋友”而已,可怜点的话,也就是个“同学”。
周三上课,他在笔记本上练字,很好看的仿宋体,却都是心上人的名字。我静静的看着他完美的作品,想起我的练字本,那上面也只有一个名字,是我心上人的名字。眼前人是心上人。
所以,你这是委婉的让我死心吗?
还好,那层搁在两人中间的窗户纸我一直未敢捅破。因为我怕捅破的不是纸,是心。
那天没带伞,我在雨里缩得像只乌龟,狼狈不堪。
这时,雨却意外的停了。我疑惑地抬头,不偏不倚看到了头顶那把我曾在人群中寻找过无数次的伞,和身旁这个我曾在人群中寻找过无数次的人。
他背着书包,低头看着我,“你没带伞吗?”
我是没带伞,我很想实话实说,我也很期待实话实说之后的结果。
但是我撒了谎,“我带了,没事,你先回去吧,再见。”没等他反应,我便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回教室。
我透过玻璃,看着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感觉就像,有一块喜欢的抹茶蛋糕放在面前,我却不能吃,还得微笑着说:“我不喜欢吃抹茶。”
两年过去了,他现在是我的朋友。那天一起吃饭,我笑着对他说:"哎,我以前喜欢过你你知道吗?"
他沉默不语。
"你和女朋友那条说说让我一个多月茶饭不思。"我开玩笑。
他慢慢说:"那条说说里的照片是朋友的,我没有女朋友,我骗了你。"
"所以是旁敲侧击的让我死心是吗?真是煞费苦心。"
"对不起,我不敢当面告诉你。
"为什么"
阳光下,他目光躲闪。
"因为我怕捅破的不是纸,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