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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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跑坚持第二十天。

最近看了好多关于评说高邮籍文学家汪曾祺汪老,是个美食家,不但喜欢吃,还喜欢逛菜市场,亲自下厨做起记忆中的家乡菜,并根据自己的延展,创新了很多菜品。高邮城就有一家专门做汪老笔下描写过的菜品的“汪味”小饭馆,吸引了很多当地和外地的名人骚客,坐下来一品为快为乐。去年我哥嫂从南方来玩,我们也想借机去领略一番,家常普通的里下河菜品,经过汪老的妙笔,变得让人想起都垂涎。而经由专门的厨师烹饪后,会以怎样的色香味呈现?光是这一悬念,就足够让人充满期待了。遗憾的是,那天我们抵达的时候,小饭店铁将军把门,我们只能透过玻璃门,隐约地看到挂在墙上的名家到访的照片和字画。前些天又获悉,汪味饭店正式挂牌了。我也满怀期待下次哥嫂们一起结伴而来,我再次带他们去品尝正宗的高邮汪味特色菜。

汪老是名人,名作家。他的喜好,其实也是我的喜好。这样说来未免有想沾点文气的光。其实不然,只是感觉自己也是一个远离故土漂泊定居在外的异乡客,对自己家乡的思念,也时常会通过家乡的小吃和记忆中的菜品,来暂时解一解乡思乡愁。我想,汪老年少时,一定也没有动手亲做过这些家乡菜,而是凭借着儿时的记忆,慢慢尝试着去做,去品,去寻找留在记忆中的味道。这样看来,我和汪老还是有很多相似的连结点。读着汪老的美食文,更能切身体会出他的心思,心境,心意和心结。要完全还原儿时的味道和成色,似乎是奢望,因为,做那道菜的人,早已湮没于岁月的风尘中,即便有人能够做出一模一样的菜和味道,依然无法还原得一模一样。因为人,是存在于世的,独一无二的个体。心思,手法,先后顺序,习惯,所有的所有,都是唯一无可取代的。谁也还原不回逝去的时刻和涉过的光阴。唯有文字,和作家那味蕾的记忆,是最接近于原味的佐证。我们唯有珍惜当时当下,才不辜负了经年后的记忆。到那时,今日的画面,会成为记忆中的绝版,再多的复制,也只能是赝品。真迹,只留存于脑海和回忆里。而文字记录下来的,也只能是脱过情感和真迹的干货,重新加入新的情感和新的烹制习惯的灵动新品,虽然版式不变,花色却已经变淡和变浓。刚刚好,成为了绝唱。

就像我母亲,她新手酿制的“五香豆豍辣椒酱”,“甜酒酿煮汤圆”,每年蒸的“年糕”,包的“枕头棕”,做的“五色糯米饭”,“粉蒸肉”,还有过年时,一大桌的广西特色菜品。所有的这些美食,都留存在了我的记忆中。当某一天,我思念母亲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逛菜场和超市时,就会有意识地去留意那些食材。为了做一道记忆中的菜,还会不惜收集我能想象到当时用得到的配料。或许,正因为思念,我才开始对美食变得热爱起来。文字又给我提供了另一种实践的场所。如此一来,文学与美食就算是合拢到了一起了。做着,品着,回忆着,记叙着。汪老的乡愁成就了他的美食,汪老的文字,又成就了家乡的美食,等量代换之后,从乡愁到文字,以美食为载体。人是最最关键之所在。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幻想,经年之后,我笔下的家乡美食,也会因我的文字,而散发出绚彩。这样想来,不禁如踏在云端,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能够做梦,敢于做梦,就像成功学中的自我激励法那样大声地宣布:不达彼岸,绝不停歇!

母亲善于做酒酿,得益于广西地处山区,天然食材做成的甜酒曲的功效不可埋没。那一次,为了大伯的来访,母亲特意挑选了粒大腰壮、颗粒饱满的“大糯”,米粒晶莹透亮,白身子上似蒙着一层淡雾。用温水浸泡,让米粒充分吸收水分,蒸出来的糯米饭才会膨松疏散,发酵后水分从米粒中脱出水份,变成佳酿,这是后话。泡到恰当的程度时,捞起米,滤干水,上蒸笼旺火烧开水,利用水蒸汽的热力,蒸熟糯米饱。所谓蒸熟,火侯的掌握是个技术活,没有经验的话,蒸得太熟糯米就趴下无力,也就是失去了弹性和韧劲。蒸得不到火侯,又会呈现夹生,过硬过干,酿出来的酒除了酒醩发黄变干,也不会反流甘露。火候刚刚好,酒酿就算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行程,离完满不会太远了。

蒸熟的糯米饭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大匾中,大匾是用竹杆划成蔑条,编结而成,刷上铜油,晒得发亮发黄。

待糯米饭掠凉至八分热时,洒些清水在糯米饭上,用手朝里探捞,将糯米饭部分结团慢慢糅开。凉至五成,才把甜酒曲按比例均匀地撒在糯米上,继续探搅,像渔人理顺网兜那般搅伴均匀。糯米达到透心凉后,备好洗净的脸盆,像工匠造房屋地基那般,搭建起圆圆的一座凋堡,中间挖一深坑,像留出来的一洼地,像打下的一眼井。二三天后,就会自井中渗出香气四溢的佳酿。至于酒曲的特殊发酵原理,至今我都不甚明白和了解。

用一块洗净的白纱布盖住脸盘口,冬天摆放于温暖处,夏天摆放于阴凉处,就大功告成了。然后耐心等候发酵出酒。

我小时候总是等不及,会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掀开纱布一角,用小手按压一下,像用手偷捏小孩子的脸蛋一般,触及那娇嫩的皮肤,忍不住就下了狠劲。看那被捏的一块迅速瘪下去,过一会又自动弹起,象具有了弹性。再把手放进嘴中舔一下,有淡淡的酸涩味道。以为是比蜜甜的味道,却尝出了醋酸的味道。只有等糯米变黄变轻后,才由涩到甘。

犹记得大伯喝着甜酒,醉得分不出清哪是哪,让我们当成笑柄,不知笑了多少年。而今,大伯的坟冢上青草已长得又密又猛了。我又到哪里去寻找母亲的味道?人生的的残酷,也许莫过于斯人的所有,都还珍藏在心间,而再也难寻见昔日的容颜。故人长已矣,我辈需前行。

用我的文字,记录下母亲的美食,以慰思念母亲之心怀。再过三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谨以此文,聊慰相思辛酸泪撒。再平凡的母亲,在儿女的心中,也是站立于伟人的身旁,值得我们用余生去怀想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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