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散文】南京的油端子

原创文字: 满阶梧桐

      南京的油端子


教堂里来了一批大白萝卜, 是一家批发公司赠送的。 这家批发公司是为Sobey 供货的,现在这些白萝卜的表面有了黑色斑点, 失去了卖相, Sobey 就不要了。


一箱白萝卜有40磅, 真的是好多啊。 我切了5个, 做成酱萝卜, 然后用玻璃瓶分装起来。 我平时收集的空酒酿瓶子, 这下算派上用场了。 再刨点萝卜丝拌上肉糜、 粉丝和十三香, 包饺子和包子, 味道真心不错。


我还试着做了一回萝卜丝煎饼,这是跟着YouTube视频学着做的, 总的来说很简单, 只是在煎的时候有点小麻烦, 不容易翻面, 一不小心就破碎了, 好在是自家吃的, 就算碎了也不要紧, 关键还是味道。


我一边吃着萝卜丝煎饼,一边跟孩子们说起南京的油端子。 那是南京特色的路边小吃, 是我小时候极爱吃的。 Fane 和 Fiona 自然是没吃过, 更不会知道。


从前, 在南京的小街小巷里总能见到卖油端子的阿婆。 在煤炉子上置着口油锅, 阿婆很麻利地舀一勺面糊铺在端子里。 这端子是一种特别的平底勺, 侧面是瓦楞型花边, 端子更像是一种模具。 然后把端子放进油锅里, 这面糊里已经拌了白萝卜丝, 少许胡萝卜丝, 盐和五香粉。 当端子浸入热油里, 便立即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冒着油泡泡, 只需几秒钟, 阿婆会把端子柄在锅边轻轻一敲, 那团面糊已经成形, 可轻易脱模, 油端子便在油锅里变了颜色, 也慢慢地浮起来, 用不了一会儿, 等油端子表面变成金黄色后就可以出锅了, 阿婆总是把炸好的油端子捞出来, 先放在油锅上方的钢丝网上沥沥多余的油。


阿婆炸油端子的香味可以飘满整条街, 老远都能闻到。 刚炸好的油端子金黄油亮, 香气四溢, 趁热, 咬一口, 外表酥脆, 内里软糯, 带着萝卜的浓郁鲜香的味道盈满一嘴。 特别是在早春和秋冬的时候, 吃得人暖烘烘的。


油端子是我少年记忆的一部分。 那时在我家小区路口也有一个卖油端子的阿婆。 除了恶劣的天气外, 天天下午阿婆都会把自己的煤炉推置在小区路口, 旁边是一桶调好的面糊, 然后开始工作。 而我下午放学回家必定会经过阿婆的摊子, 如果每天可以吃一个油端子, 那可是件很开心的事, 小时候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那时, 我的确是阿婆的老顾客, 实际上, 小区里有很多邻居也都跟我一样去买阿婆的油端子。 偶尔妈妈接我放学, 经过阿婆的摊子时, 便会多买几个油端子, 妈妈还会跟阿婆聊几句。 阿婆的故事在我们小区里是公开的秘密。 阿婆从中年开始寡居, 她有两个孩子, 小儿子在高中毕业后就当兵去了青海, 一去便再也没有回过南京。 阿婆只得跟着女儿生活, 女儿女婿都在仪表厂工作, 家境不宽裕是显而易见的, 阿婆长年累月地盼着儿子能回来。 就除了阿婆自己, 人人都知道, 她儿子在去了青海不久便长眠在了那里。 我想, 阿婆必定早已知道儿子的事情, 她只是假装着有盼望, 假装着在等待, 假装儿子还在, 只是他在那遥远的地方。 生活的苦难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以认真的态度对待生活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可当人遭遇重大的变故, 或遇到让人心碎的事时, 还是糊涂点好,哪怕是假装的。 后来, 我离开了那个小区, 再后来, 我听说阿婆离世去了仙乡。


只要在南京, 想吃个油端子总还是件容易的事。 可若是离开了南京呢, 当我移居多伦多后, 那便再也不可能吃到油端子了。 虽然我对自己说: 油炸的食品不健康。 可心里却常惦记着, 只要回到南京, 便可以再次享受那记忆里的味道。 事实却不是这样, 南京城越来越摩登, 街道越来也整齐, 就连小巷子里也越来越干净, 像卖油端子这样的路边摊点早已不见了踪迹。 听说在南京的某个几角旮旯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小吃摊点, 可我每次回南京都是来去匆匆, 不过半个月, 已如客旅一般的我是不可能专门去寻觅一个小吃点了。也好, 就让油端子留在我的记忆里, 和我的学生时代一起, 还有阿婆, 和那个住宅小区。


我娓娓地讲述着南京的油端子, 无非就是思念我自幼生长的地方。 我知道, 如今的南京与我记忆里的故乡能重合的地方越来越小。 尽管如此, 那里仍是我魂牵梦绕的家乡, 仍是我心心念念幻想着可以久居的地方。 每个人的生活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既然选择了远离, 那么, 就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写于2020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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