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随记1——缺爱的老人

我是一个窗口服务者。每个工作日都要接待不下50位来访群众。这些来访的人中,大多是到了退休年龄,极少有子女陪同。即使不是一个人,也多是配偶两人一起来。

做服务工作,最难做的是两类人,一类是面向社会普通群众的,一类是面向老年人。社会普通群众,相比企业或者体制内人员而言,面广点多,素质参差不齐,面临的问题和情况也百变多样。

所以我需要为了回答同一个或者同一类问题,要不断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回答。偶尔有些新的问题或者情况出现,反而人的精神会猛地振作起来,仿佛昏走在单调枯燥的沙漠中,突遇了一点绿荫,呆滞的眼神中光芒激增。

而老年人就更繁难一点。

老年人多少有不同程度的耳背。为了让老人家听得更清楚一点,我需要把声音分贝提得更高些。偶尔还要站起来,略微鞠身俯首,更贴近一点老人的耳朵。

为了说明办事的流程,帮助老人理解我讲话的意思,我还需要改变平淡的讲话语调,着重突出某几个动词或者关键词语的发音;遇到年纪太大,行动不便且缺乏照顾的,卫生方面就不那么理想了。老人味或者其他异味就必不可少了。

来访的老年人,往往会满怀埋怨和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停发了我老年人的工资咯?停了我靠什么生活咯?我老年人还要不要过日子咯?我听了多了以后,也习惯了冷漠和淡定。

他们不太有力和稳定的一双老手会在自己极有年代感的包里、或者内衣口袋里来回摸索,或者干脆一把倒出来,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慢慢挑选证件给我。我常常会自己主动去翻检出来,然后不待细听老人的唠唠叨叨就直接查询信息。他们当中很有一些是身体颤颤巍巍、取放哆哆嗦嗦、口齿表达不清的老人,脸上岁月沧桑。加上没有拿到自己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因此愁云密布,语带哀求,眼神哀怨——请尽快把退休金发给我。

望着这一幕幕,我常常心生悲悯——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您的子女到哪里去了?怎么放心您老一个人出来办事?不出意料的回答是:我们和子女分开生活,他们在外地(其他城市,大多是沿海城市),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呢?或者是:他们冇得时间呢,都忙着上班赚钱去了。“才听一个月工资,不着急咯,下个月会给你补发,好吧”,“啊?!这个月没得发?那怎么得行呢?我每个月靠这点钱吃饭呀?能不能行行好,帮帮忙,这个月我真的不能没有工资啊?”“哎,老人家,没办法呀,只能等到下个月给你补发了。你难得就差这一个月工资嘛?你儿子儿女周转补贴一点也行蛮。”“哼,他们给我周转,他们不靠我的工资就不错了。”老人愤恨着说。我沉默了。

偶尔也能遇上一些由子女或者女婿陪同而来的,我听到背后排队咨询的年轻声音,就隐隐感到一阵喜悦——总算是遇上了年轻人。年轻人来办事,又快又好,绝大多数是一说就懂,一听就明白。他们乐得解决了问题,我也乐得一个轻松——长长的队伍如果都是年轻人来办,该多好啊!

网上有一个数据:中科院80岁以上总院士人数中,90岁以上的院士就占了32%。“白衣逆行,国士无双”钟南山,以84岁高龄,连续奋战在新冠疫情一线,不但头脑清楚,还身负科研重任;杨振宁年近九旬,还上台授课,思路清晰。钱学森、杨绛等等。同样是老人家,从思想上、体能上、思维上差距何其大!这些老科学家、老学者年老,却思想开放、思维敏捷、健康长寿,好似甚至胜过年轻人,而有不少老年人,犹如婴儿,越活越回去了,犹如婴儿般懵懂不通,固执呆板,沟通困难。

幸福、健康的老年人,太难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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