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4)

      你出门在外,有机缘结识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给你带来了商机,有的怂恿你干不良之事。

      你在肖家桥搭鸭棚,碰到南城洪门水库的养殖人员谢师傅来买鸭粪。闲聊中得知他们长期大量需要,就是难找货源和人工。你对周边村庄的状况很熟悉,业务很快谈成。你负责找到养鸭户买下鸭粪肥再叫几个人挑上卡车,当场现金结算。这项业务坚持了一年多,不知是因为养殖亏本还是水库环保要求而中止了。

  一年四季,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土地有休耕,农人忙碌之余,也需要休闲娱乐活动来调剂生活。你最喜欢的娱乐就是打骨牌。骨牌的历史很悠久,据说产生于北宋宣和年间,因此有人称它“宣和”牌。而叫骨牌跟它的制作材料有关,一般用牛骨。富贵人家用象牙制成就称牙牌。南山村叫打竹子牌,牌具是用竹子自制的。我从未玩过,耳染目睹对竹子牌也有些了解。它有11对文牌,天、地、人、和、长、梅、板,斧头,四六,大拨、小拨;如天牌2张一模一样。还有4对武牌也叫杂牌,九,八,七,五各两张。虽然点数相同,但点子的排列和颜色不同,如2张九,分弯弓九和红门九。再加上一张三眼子配一张六眼子组成32张牌。

      竹子牌有两种玩法,一种打猎,一种摸三六眼,比大小和点数。打猎也有两种玩法,一种四人参与,四人拿牌,32张牌每人拿8张;另一种四人参与三人拿牌,一人轮空俗称看牛崽,与庄家共输赢但收支是庄家一半。此种玩法要舍去一对斧头,32张牌留下30张,每人拿10张牌。谁手中同时有三六眼两张牌就要翻出来,其他人要跟2张牌,这是至尊王牌,俗称三六赏,现出来就有赏。你常玩第二种,玩资小,输赢差距不大。放牛仔一般要把打出来的牌叠起来,谁牌大叠起的一摞牌就放在谁身边,打牌结束时谁身边牌多谁就赢了,不过要五摞牌以上才算。如果大牌平均分派,没有一个人的大牌达到五张,这盘牌局就是平局,大家不进不出。如果庄家拿到牌觉得牌臭,要求散局,而闲家不同意,结果庄家和闲家各有五摞,闲家就算输,俗称当包崽,意想不到任人宰。

    我好久都没见过人玩竹子牌,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特意去河滨广场逛了一圈,那里是自发娱乐中心,起码有上千人在打扑克牌、麻将、竹子牌。如果你还在的话,按照你的人生理想,也会是其中的一员,肯定会像上班一样天天来。可惜人群中没有你,也不是你常玩的三人打。

    你打牌不怯场,不怕谁。相反别人听到你名字就会忐忑,在南山村凑齐一桌是随随便便的事。从小看你打牌,我现在还记得:“天、地、人、和、长、梅、板”,“大拨吃小拨”。“天九、地八、人七、和五”。“四九天”,就是手中有一对天牌和一对九眼子。“地地八”是一对地牌搭一个八眼子,只有天天九能对付它。“地上有天”,“屎小无人欺”。打猎牌的基本原则:出牌必跟牌,出几张跟几张。有大出大牌,大牌摆在明面上——有点数的那面朝上。无大就随意跟,小牌要暗陪——有点数的那面朝下。庄家打撞出暗牌,闲家就要翻大牌。根据出的牌大致可以猜出别人手中的牌。

    玩竹子牌的方法我记得,可筹码怎么算,没有深刻的印象。可能是我从小对数学不感兴趣,好奇点不在输赢的结果,而是游戏的过程。只记得桌上的筹码有长有短,常常就地取材,用稻草、筷子、或者小枝条当。我能确定打猎的输赢不会太大,随物价波动,差不多就是普通人平时的零花钱,几十年来可能就是从几分几毛涨到几块。

      打猎小打怡情,摸三六眼赌资无深浅。 摸三六眼最初可能是四人围着方桌,各坐一方,每人拿两只牌,看谁的点数大,同样的点数就比谁的牌大。比如地牌搭六眼子算八点,人牌搭梅牌也是八点,由于地牌比人牌大,所以地牌的八点能吃人牌的八点。点数是总数扣除整数算余数,一般9点最大,整数最小俗称鼻屎,但天杠或者地杠除外。鼻屎不分大小,庄家吃闲家;如果三家四家都是鼻屎,那么就成和局,不吃不赔。天杠或地杠是天牌、地牌搭八眼子或人牌。

    玩家们拿到牌不会立马就翻开结果来,而是要用手指头摸出点数,三六眼最大,摸三六眼由此而来。摸到牌大就气势逼人,得意洋洋叫嚣。摸到牌小就心情沮丧,主动把筹码推走。庄家等所有闲家公开点数,才会把自己的牌现开来,该吃的吃,该赔的赔。不晓得摸三六眼有什么魔力,围观的人、参与的人会越聚越多,越聚越挤,有人站着,有人踮起脚来,有人站在凳子上。

    摸三六眼的人刚开始很理性,小打小闹试试火候。压着压着就会有脾气大不服输的人冒出来把筹码翻倍,越搞越大。喊叫声也一个盖过一个,“骰子哥哥,要争气啊,专吃有钱的”;有人捋起袖子喊“梅子困四六,鼻屎捂到庄家的手”。“斧九老猪等我来杀”。还有人游走四方,哪方红火压哪方。  你自制的竹子牌多半被老妈扔了,或扔到茅坑里或扔到灶膛烧了。老妈为什么要扔你的牌具呢?你打猎老妈是不会管的,有时看你呆在家里闲得慌还会劝你邀伴来打牌。因为你迷上了摸三六眼。晚上经常有隔壁村的家伙探头探脑到门口来喊你的名字。老妈最初听到了会热情地叫他们进来坐坐。那时没有手机,联系不便。白天你忙着做木匠活,晚上才空闲在家。老妈以为你们要谈业务,让你随他们走。后来发现他们来的很频繁,觉得不对劲,让我跟她作伴去捉你。气呼呼的老妈拿着马灯走在前面,我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山路的两边都是松树,影影错错。老妈走的很快,我跟不上,看老妈生气,不敢作声。找你的一路,我们都没说过话。老妈找了你多次,都没有找到你。有时你比我们提前回家,有时半夜三更才回来,少不掉一番争吵。有一段时间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老妈砸盘子砸碗,屋后山多了一地的碎瓷片。隔壁大妈会过来劝,“女仔,吵架归吵架,莫砸东西,到时又要花钱买”。  你这样玩,老妈深恶痛绝。辛苦辛苦赚的血汗钱,摸个几把就打了水漂。不仅输了工钱,还欠外债。记得有次家里杀年猪 ,上下四周的人来买肉,五斤、十斤地买,结果都不付钱,原来是用肉抵债。当时老妈脸都气乌了,你在旁嘿嘿笑。老妈给足你面子,没有跟你吵。她觉得年三夜四吵架不好,何况姐夫第一次上门来过年。至此之后你就戒掉了。  我没摸过牌,能认出牌来是在看牌的时候观察牌面,还默默数点数。而你食指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在你疼痛难忍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试试玩竹子牌?或许重温旧时的娱乐你的痛会少一点,快乐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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