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阳货的口才VS孔子的德行

原文是: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

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

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

曰:“不可。”

“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zhi4)乎?”

曰:“不可。”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先生的翻译是:

阳货希望孔子去拜会他,孔子不去。他就送一只烧猪给孔子,孔子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才去拜谢。不料,两人在路上碰到了。

阳货对孔子说:你过来,我要与你说话。接着说:具备卓越才干,却让国家陷入困境,这样可以称做行仁吗?我会说不可以。喜欢从政做官,却屡次错过时机,这样可以称做明智吗?我会说不可以。光阴似箭,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孔子说:好吧,我会去做官的。


这一段原文非常的精妙。

从这一篇来看,阳货作为季氏的总管,确实不是盖的,口才、智谋都是一流。

先说智谋。

规矩对他来说,不是约束,而变成是工具。两次用到规矩:

第一次,派人传话给孔子,约见。

第二次,派人送烧猪给孔子,迫使孔子回拜自己。

这两次利用规矩办事,面子里子都很圆满,没有失礼之处,还赚了个礼贤下士的帽子。

再说他的口才:

有智谋的人,不见得口才好,口才好的人脑袋一定灵光。

他跟孔子对话,基本上是自说自话,气势凌人,不容许你孔子说话,当然是有些仗势欺人,但也包含了志在必得的信心。认为说,我一定能够说动你孔子出来给我做官。

第一句,说孔子怀宝迷邦,是不仁。

这样说就是直接贬损孔子,同时也是大棒加甜枣,一方面肯定孔子是人才,一方面又说孔子有不仁的嫌疑;用孔子的理论武器直接杀伤孔子,‘可谓仁乎’可称得上是一箭穿心。

实际上这是似是而非的反问。因为孔子我们知道他曾强调过:乱邦不入,危邦不居。而且孔子对于仕途一向是:用行舍藏。是一种被动的状态,而不是去积极争取,更不是挖空心思去钻营。

第二句,说孔子好事失时,是不知(zhi4)。

这样说是直接揭伤疤、揭底牌,加上同情,认为孔子喜欢做官,这是揭底牌;说孔子失时是揭伤疤也是同情,最后直接下结论,当然是用反问的句式,更强烈的下结论,说孔子这就是不明智。

第三句,从眼前事跳出来,给孔子下危机:日月逝矣,时不我与。

一方面说你孔子年纪也不小了,时机不多了;另一方面说我们都老了,还能干多少年呢。既拉且打,刚柔相济,如果用武器来比喻,这句话也是一把钩镰枪,刺上骨头还连着肉。

这个阳货,确实有料。

但是,圣人就是圣人。孔子一言以蔽之,‘诺,吾将仕矣。’轻飘飘的五个字,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功效,化千钧于一发。这句话表面上是回复了阳货,而且似乎是很明确的承诺。但,实际上,‘将’是多久之后?明天?明年?并无确切时间。‘仕’是给谁做事,也没有明确答案。这句回答就是达到了说话的最高境界:答而不答。这不是明智、学识、智慧、口才能达到的境界。是德行修养的境界。

阳货对孔子这一回合,以五个字的一句话结束,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为什么?对阵双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一方连下三招绝杀,另一方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对手的杀招即消弭于无形。任你排山倒海,我自云端逍遥。

至此,关于这一段为什么不把阳货说的话合为一段的存疑也似乎释然了:

把一段话分开来说,一曰,再曰,显得更加抑扬顿挫,有板有眼,毫无痕迹地就把阳货那种自以为是、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官气表现出来了。这是征用雇佣兵,而不是三顾茅庐。哪里有半点求贤若渴之意?只能落个求之不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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