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二三里

慢慢地，我家小姑娘也认识几个字了。英文比较容易，拼音文字，先会说再会写。二十六个字母会了以后，老师就教他们拼写三个字母组成的单词，比如bat, map。会拼就会念，只要念出声来，小孩自然就知道单词的意思。

掌握了简单的拼读规则，就可以自己读书了。鲍勃书(Bob Books)这是一套有名的低幼识字读物，每本书只有十来页，每页一句话，不过三五个单词。入门级的鲍勃书从头到尾所用全部是三个字母的单词，四岁左右的小孩就可以自己阅读了。比起从小给他们念的绘本，这些书的故事情节显得过于简单，但自己读完一本书的成就感无与伦比。这种成就感能够培养起孩子阅读的兴趣，而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

相对于英文的“所见即所得”，中文比较困难一些 。如果认识四五十个汉字的小朋友可以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故事，无疑会对培养他们的阅读兴趣养成爱读书的习惯产生很大的作用。传统中文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一类，重在诵读记忆。虽然《三字经》后半部分是历史故事，但主旨是强调记忆历史事件，没有多少趣味性，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儿童文学。

除了“狼外婆”一类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一说起古代中文儿童文学，我首先想到的是一首小诗，既教识字又教数数，语言浅白，意境优美。这首诗里的二十个字，大部分小姑娘都认识，于是我写在黑板上教她念。

我：你来看看这个你会念吗？

她：一——云——二三——这是什么字？

我：“里”，这个字念“里”。你来看前面这个字，是不是比“云”多了一竖？这个字是去。一去二三里。

她：这个呢？

我：对，这两个字你也不认识。烟村——

她：四五——

我：家。烟村四五家。亭台——

她：六——七——

我：座。

她：八——这个是几？

我：八后面是几呀？

她：九！八——九——十——

我：枝——

她：花！

我：对，很棒，“花”你也认识。

诗歌是美好的，但毕竟不如故事更能吸引小孩。看似简单的儿童读本，其实得来不易。除了鲍勃书，另一套著名的读本是苏斯博士(Dr Suess)系列。“苏斯博士”是一个笔名，这位曾在牛津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学位的作家第一份工作是广告创意。写儿童故事最初只是他的业余爱好，因为他的广告合同不允许他从事文学和卡通创作，只有儿童读物是例外。这个例外却成就了他终身最重要的事业。在长达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苏斯博士出版了60多本儿童书籍，累计销售超过6亿册，被翻译成20多种语言，为世界各国几代儿童所热爱。2000年，《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选出一份史上最畅销儿童书籍名单(the best-selling children's books of all time)，榜上前100本书里面有16本是苏斯博士写的，包括排名第四的《绿鸡蛋和火腿》(Green Eggs and Ham)和和排名第九的《帽子里的猫》(The Cat In the Hat)。

苏斯博士的故事书之所以成为儿童文学经典，关键还在于他驾驭语言的高超能力。1954年《生活》(Life)杂志刊出一篇文章，指出美国儿童阅读能力不足，并将其归因于儿童读物太过无趣，不能激发孩子的兴趣。一家教育出版社挑出了348个他们认为一年级小学生应该掌握的英文单词，找到苏斯博士，希望他把这个单词表缩减到250个词并用这250个词写一本“让孩子们拿起来就不舍得放下”的故事书。苏斯博士耗费了9个月时间终于交出了满意的答卷——这就是《帽子里的猫》。从1957到2007，50年间这本用236个单词写成的小书印行了超过一千万册。

更重要的是，这本书的巨大成功为美国的图书出版市场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门类，即“入门读物”(Beginner Books)：用极少的词汇量写成的，可以让3到9岁初学识字的儿童自己阅读的书。

相对而言，中文童书市场上还很少看到这样的作品。最近我家买了一套《四五快读》，算是这方面的一个努力。这套书就是用四五十个字写一个故事，让孩子们可以从易到难逐步培养阅读习惯。这样的教材非常有益，不过毋庸讳言，这些故事的水平离“让孩子们拿起来就不舍得放下”这个标准还有很大的差距。

真希望中文世界也出现一批苏斯博士这样的儿童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