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转眼间阿静已经10岁了。
大街上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玩闹着,不远处的地上蹲着三个扎着同样粉色头花的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突然,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站起身,转身朝反方向跑去。是阿静,只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似是赶着要去求证什么事情。
阿静边跑边想着刚刚小芳说的话,“韩静,其实你知道吗,你不是你爸妈生的,你是从孤儿院抱回来的,我妈不让我告诉你,但是大家都知道的。”小芳是阿静最好的朋友,两人同岁,同班,每天一起上课放学,休息日也永远聚在一起玩游戏。但是此刻阿静想不通为什么小芳会说这样的谎话,对,一定是谎话,小芳一定在跟我闹着玩呢。虽然阿静心里极其不想承认小芳的话,但是近几年阿静自己也隐隐地觉察出了什么:每次新学期开学需要上交户籍资料的时候,爸爸或者妈妈都会陪自己一起去学校。第一年的时候爸爸说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了,怕把资料搞丢了,但是慢慢地阿静已经长大了,爸爸妈妈还是坚持要送自己去。为什么别的同学都没有家长陪同一起呢?还有每年过完春节的时候,姨妈都会带一个同事到家里来玩,但是那个同事为什么总会盘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呢?每次同事要来,妈妈的脸色总是不好,会提前一天就开始闷闷不乐,但是妈妈明明教导我对待客人要热心的啊。还有村里那几个调皮讨厌的男生,他们动不动就嘲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不过那几个臭男生是惯会欺负我们女生的,小芳也经常被他们弄哭,所以他们说的话不必当真。只是每次见到奶奶她口中的“野种”还有今天小芳说的话,难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一直在骗我的是妈妈?不对,一定不是的,妈妈从来不会骗我的,妈妈跟我拉过钩的。我现在要赶紧跑回家,拉着妈妈出来跟小芳解释清楚,一定是小芳听错了,一定是的!
阿静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站在门口拍着胸脯顺着气。看到眼前上了锁的大门,才想起来妈妈说今天她和爸爸要去帮姥姥到南山上收花生。阿静一下子想到家里西屋那个常年被锁住的大皮箱,妈妈说那是她的嫁妆,里面放着家里的存折,怕被人偷走所以上了锁,还嘱咐自己千万不能打开,万一把里面的东西弄丢了,家里就没有钱给阿静买好吃的了......
阿静喘匀了气以后走到“老地方”掏出了大门的钥匙,进门以后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西屋。她定定地看着那口上了锁的皮箱。阿静记得她看到过从学校拿回来的户籍资料每次都被妈妈收到那个箱子去了。阿静鬼使神差地去旁边柜子里翻出了皮箱的钥匙,虽然被妈妈藏了起来,但是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无意中被阿静发现了,懂事的阿静想到妈妈的嘱咐从来没有私自打开过皮箱。只是今天,阿静迫切地想开启这口神秘的箱子,她坚信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咔哒”一声,皮箱的锁被打开了,阿静缓缓地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各种“贵重”物品,被妈妈摆放地整整齐齐。有两张存折,还有几个小手帕,里面包着的有一个金色的戒指,还有几只银手镯,打开一方稍大的手帕,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条长命锁的项链。阿静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小锁头,触手一阵冰凉,没有细看又小心地放回了原处。
箱子的深处放着的是几件崭新的小衣服,看尺寸像是给刚出生的孩子穿的。中间还有一顶虎头帽,这个帽子阿静是认得的,虽然当时阿静年纪还小尚不记事,但是有在照片中看到过自己戴着这顶小帽子站在姥姥家院子的水缸旁。最后阿静的目光锁定在那个铁盒子上,那是一个饼干盒子,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饼干,许是用了几个年头,铁盒周围已经锈迹斑斑。阿静把铁盒子拿出来,自己坐在地上,用指甲扣着铁盒的边缘处打开盒子,一个没拿住,盖子弹到了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阿静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手中的铁盒,放在上面的是几张老照片,有阿静见过的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几张阿静没见过的,有爸爸妈妈结婚时的黑白照片,还有爸爸妈妈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背靠喷泉的照片。阿静翻看着照片背后的时间:1995年12月,方才觉悟是自己刚出生时期拍的,只是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在阿静那么小的时候还带着自己出去玩过,照片里的地方明显就不是乡下,看起来像是大城市。阿静把照片按照顺序放好,拿起来那封早就注意到的白色信封。信封外面没有邮票,地址、收件人、寄件人都是空白的,但是信封里面却明显是有内容的,阿静抽出里面的信纸,一张厚厚的却有点泛黄的纸张,打开以后阿静瞬时愣在原地。纸的第一行赫然几个大字映入眼帘:XXX市社会儿童福利院。纸上寥寥几个字,阿静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来阅读,读着读着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
XXX市社会儿童福利院
经审查,韩生同志和付淑荣同志符合领养条件,今批准韩生同志和付淑荣同志夫妻二人领养韩静。
1995年12月20日
纸的下方赫然戳着一枚福利院的钢印,红彤彤得格外刺眼。信封里还有一张集体户的户籍证明,上面的归属地很眼熟,是姨妈所在城市的地址,只是具体的街道阿静并不认识。突然备注处的“弃婴”两个字彻底击垮了阿静的心理防线。原来,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是没人要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妈妈,自己真的是奶奶口中的“野种”......原来我最爱的爸爸妈妈竟然一直在骗我,他们根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那么狠心把尚在襁褓中的我残忍地丢弃?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我是不是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