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偷偷打开冰箱用手指沾一点出来舔着吃。
这奶油吃起来细腻,
入口滑润,融化也快,
比冰淇淋还要舒适。
父母小时候,正赶上资源不足的年代,家中孩子又多,都是三兄妹。
一家最疼长兄,一家最疼幺妹,爸爸是家中老大,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可惜却是相反的。
所以也就没有感受过额外的宠爱,例如米饭碗底藏着肉,或是爸爸出差回来悄悄塞在手里的糖果巧克力,都与他们无关。
好在爸爸的童年是在老家度过的,山上总有野食能满足食欲旺盛的少年。
爸爸的老家名为下河村,顾名思义就是在河下游的村庄。
爸爸说小时候总在小河里玩耍游泳,河边有洗菜的洗衣服的还有洗孩子的。
天色一暗,吃过晚饭的人们就都三五成群的围坐在大龙眼树下,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聊着天。
孩子们喜欢在小河边玩耍,小河边的树丛里星星点点的全是萤火虫,躺在草地上吹着凉风抬头看萤火虫围绕身旁一闪一闪,如梦似幻。
有时会抓几只萤火虫,装在小玻璃瓶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像是一盏忽明忽暗的小夜灯。
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果树,荔枝杨桃龙眼番石榴,走在路上随手摘一个,在衣服下摆擦一擦啃着就吃。没有人会责怪,果子太多了,不值钱。
走累了,就在树下坐着,大孩子们上树摘了荔枝下来,吃着蜜一样甜的荔枝,直吃得两手粘腻,有嘴馋的吃多了第二天可是要流鼻血的。
上幼儿园之前我曾和奶奶在老家待过一个夏天,小河、果树、甜甜的荔枝,也曾是我的童年记忆。
很多年后我回了一趟老家,小河已经成为一条浅浅的小溪,树丛里再也没有萤火虫,入夜也不再有人来到树下聊天,大家都窝在家里看电视。
我想去山上转转,舅公让小堂妹陪我,堂妹不解的嘟囔着“山上有什么好玩儿的”,但还是领着我出门了,出门时还撑着一把遮阳伞。
山上依然有很多果树,只不过不再是肆意生长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规模化种植圈起的一个个果园。但这也并不影响我兴奋的情绪,看着山上的果园,似乎找回了一点童年仅存的美好印象。
爸爸是个爱吃零食的人,尤其爱吃那些姑娘们喜欢的糖果糕点冰棍儿汽水和坚果类。
小时候家里开杂货铺,夏天的午后,爸爸总是要开一瓶冰汽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然后长长的打一个嗝儿。
或是吃一根雪糕,爸爸爱吃奶油味的雪糕,常吃的是那种火炬雪糕,特别大的一个火炬形状,外层是巧克力的,内里分两层上面是奶油味的冰淇淋,下层是水果味的,分量十足。
过节的时候妈妈总会买很多零食回来,可常常没到节日就会被爸爸吃掉一大半,逼得妈妈往往要把剩下的零食藏在衣柜里,还嘱托我不要让爸爸知道。
这么多零食中,爸爸最爱吃的就是果冻了,那种喜之郎果味果冻,虽然满是糖精色素,但是Q弹的口感依然俘获了老爸的心。
还记得午休的时候,爸爸在店铺阁楼上躺着,边看电视边吃果冻,吃完还把果冻壳往下扔。
妈妈上去一看,爸爸竟然已经吃光了两大包果冻,果冻壳堆得小山似的。
虽然妈妈总是嗔怪着爸爸零食吃的太多,尤其是近几年爸爸得了糖尿病,妈妈每次去超市的时候看到果冻还是会念叨一句,“你爸最喜欢吃果冻了”,犹豫一下要不要给爸爸买点儿解解馋。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食欲无法得到满足,所以爸妈在结婚后总喜欢结伴吃喝玩乐,每每把工资挥霍一空,在当时的消费理念里,他们这样的“月光族”也算是异类了。
在我出生后,他们也依然保持着这种习惯。
我记得几乎每个周末,他们都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东街口(当时福州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逛街吃饭。
有时去当时最时髦的小天鹅上海西餐厅,现在想来大约是爸妈每个月的发薪日,吃上一顿饭然后再打包一个面包一袋奶油。
那时候的奶油不像现在大多使用的是动物淡奶,而是植物奶油,颜色略微发黄。
这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可是无上的美味。
妈妈不让我晚上吃甜食,说是吃多了要蛀牙的。
可我总是忍不住,趁着妈妈不注意,偷偷打开冰箱用手指沾一点出来舔着吃。
这奶油吃起来细腻,入口滑润,融化也快,比冰淇淋还要舒适。
奶油刚买回来的时候是软软的口感,放进冰箱里一个晚上,第二天再拿出来就是硬的奶油了。
妈妈把奶油拿出来厚厚的抹在切片面包上,上面再放上一片面包,倒上一杯牛奶。
奶油口感略硬像是巧克力,咬下一口慢慢在嘴里含化,甜腻的奶香散发了出来。一家人郑重其事的吃着,像电视里看到的外国人一样,享用着这高级的西式早餐。
有时候,爸妈会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一个人后座上带着我,另一个人后座上带着我的堂弟或堂妹,我和堂弟堂妹就在后座上兴奋的大喊“快点快点,追上他们!”
两辆自行车在街道上飞驰,爸妈脚蹬得飞快,时而超前时而落后。
超前的时候就兴奋的大喊,落后时就焦急的督促着快快骑,就这么前后追逐着到了常去的鱼丸店。
这是一家老店,开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虽然门面不大且只卖鱼丸这一种单品,店里却总是人满为患。
在门口停下车,走到门前就被热情的店主让进屋里,穿过熙攘的食客,在一张小桌子前落座。
一人点上一碗鱼丸,不多会就热乎乎的端上桌了。店里的鱼丸以鳗鱼或鲨鱼为原料,手工捏制的鱼丸个大味美,当日现做现卖。
外皮淀粉少、鱼肉多,一口咬下外皮Q弹嫩滑,鱼香肉汁搭配着秘制胡椒粉,令人唇齿留香。
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
就像热干面之于武汉,羊肉泡馍之于西安,麻辣兔头之于成都,鱼丸之于福州。
许多老福州人都会记得这样的场景:某个清晨或傍晚,从街巷深处传来“锵锵锵”的清脆响声,一个小贩悠悠牵着装有食担的自行车,单手托住瓷碗、大拇指兜住碗沿,中指和食指夹住一只瓷匙,不停地摇动手指与掌心,使瓷匙碰撞瓷碗,发出悦耳声响,食担上装着热气腾腾的鱼丸,这是福州商贩兜售鱼丸的独特方式。
无需吆喝,人们只要听到敲碗声,就知道卖鱼丸的来了。
听得这声响,孩子们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起来了,直缠着大人要零钱,然后兴奋的跑出门外追上小贩,交出汗津津的手上紧紧攥着的零钱,小贩就放下食担,用小瓷碗盛出一碗汤再放进三个圆鼓鼓的鱼丸,撒上葱花。
接过来双手捧着碗站着就吃了起来,直吃的浑身冒汗又一仰头把汤也喝个干净,意犹未尽地把碗还给小贩,抹一抹嘴满足的走回家去。
现如今,街道再也不会响起这叮当的敲碗声,破旧的老店也拆迁移至游人如织的步行街里,虽然装修上了档次,却再也吃不出往日的滋味了。
爸妈也不再喜欢外出吃饭,总是说着家里做饭更好,总在我发美食图片的朋友圈底下留言说,又出门消费去啦。回家的时候也总絮絮叨叨的说着,
别总在外面吃饭,家里做饭干净又卫生,还省钱。
似乎全然忘了他们也有过成天想出门下馆子的日子。
然而这样的爸妈,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一年一度的全家旅行时,就时常发生爸爸因为肚子饿了还没吃上晚饭而闹脾气,或是妈妈出门走一会儿就喊饿要吃东西这类情况。
每当此时,我都觉得像是带着两个“老小孩”出门,只要路过卖食物的档口就走不动道了,要是不让吃就要拉着脸生好一会闷气。
一天五顿饭加宵夜的吃着,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所以现在每次旅游的规划里,都有一个重要的部分是当地的美食店,虽然在找寻的过程中他们满是抱怨,甚至有时候遇上店家没开门也会无功而返。
但当我看到他们吃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我就一脸满足,
一如他们当年看着我吃饭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