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切尔诺贝利的祭祷

作者: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白俄罗斯]

      切尔诺贝利,不论是这一本书,或是这个目前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核难事件,带给我们的,我想是无尽的思考,关于我们是谁,我们在追求什么,关于为什么铭记,过去和未来的界限是什么?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从过去当中找寻到更好的未来……
      我们究竟看到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在如何面对内心的沉重上,文中有这么一段话:“如今,人们怀揣同样的恐惧、错觉、诱惑和失落,生活在世界各个角落,惶惶不可终日。尽管如此,阿列克谢耶维奇依旧怀着审慎乐观,她说,时间虽已堕入黑暗,生活沉重而又艰难,但我们身边还有很多善良的面孔,这就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所在”。

      在过去不久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凭借《小丑》获得最佳男主角奖的华金·菲尼克斯在他的获奖感言里说:“我一直在思考一些我们共同面临的令人沮丧的问题。有些时候,我们认为各自支持的是不同的事业。但于我而言,我看到的是共性。我想,无论我们谈论的是男女不平等、种族主义、同性恋权益、原住民权益、或动物权益,我们都是在与不公正做斗争,我们是在与这样的信念抗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种族,一个性别,一个物种有权支配、控制、利用和剥削另一个而不受到惩罚”。(本段翻译引用自微博博主“中国绿发会”)

      在看《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祭祷》这本书的时候,其实是断断续续读完的。这不是一本可以轻松阅读下去的书,它超出了我在看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时那种悲愤、难过、失望等多种情绪交织的情感。这两本书它们的共同点都是通过实际走访受害者或者是说利益相关侵害者,去讲述人类发展史当中的苦难。她们都在用文字记录,维护历史的真相,为那些力量弱小的群体发出更大的声音。乔治·桑塔亚纳说:“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我们了解过去,学习历史,是为了拥有更好的未来。而阿列克谢耶维奇在本书写到:“我有时恍若觉得,我在记录未来”……

    梁文道在《常识》一书的自序里有一段话:“如果时事评论的目的是为了改变现实,那么现实的屹立不变就是对它最大的嘲讽了。任何有良心的评论家都该期盼自己的文章失效,他的文章若是总有现实意义,那是种悲哀”。而当我们当下所经历的,或是未来所发生的,仿佛经历过的过去一样,只是“过去”换了一个面貌再次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现实中,我们好像总是会犯着同过去相似的错误,甚至是同样的错误,这不仅会发生在个人身上,也会出现在一个国家,甚至说一个社会之中。

      切尔诺贝利事件以后,打破了现实与非现实的界限,在这里原本过着平静生活的人们,成为了“切尔诺贝利人”,未来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这样子的奢望甚至存在于在我们看来稀疏平常的日常。


    在这里,一切都被埋葬了。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无一幸免。

      动物们被无情地射杀,被迫与疏散的主人分离,它们被残酷地埋葬,哪怕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被称作“英雄”的他们,很多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英雄”的使命,又在不明不白的原因下,一步步痛苦地走向死亡。他们的生命,在为祖国、为自己的信仰英勇奔赴的同时,也在一个个隐瞒真相的谎言下透支。

      孩子们在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中,就已经开始在思考“死亡”这个命题,仿佛它随时随地都会到来一样。没有什么事令他们惊奇,也没有什么事让他们高兴。他们总是萎靡不振,疲惫不堪,面色苍白灰暗。他们不玩耍也不嬉闹。有个小女孩的愿望是:希望能够到一个不认识她的地方生活,她可以忘记一切,男孩子不会因为她“切尔诺贝利人”的身份恐惧她,远离她,她可以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有人爱,值得被人爱。
      准妈妈们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要做妈妈的喜悦,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健康而担忧,害怕自己生出来的会是怪物,会是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会是还没降临就被夺走生命的死胎。
      情侣之间、夫妻之间,因为对方是高污染辐射体而无法靠近,无法拥抱,无法亲吻,甚至无法进行一丁点肢体接触。他们不再是爱人,而现实是,即便是在死亡面前,他们仍然深爱着彼此。丈夫弥留之际的彻底陪伴,妻子守护着的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无一不印证着他们对对方的爱。


    在这里,死亡和人们的距离很近,就像穿衣、吃饭一样平常。

      死亡经常在发生,可能就在刹那间。书里写:“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走着走着就倒下了,睡着了便再也没有醒来。去给护士送花,心脏就不跳了。站在公共汽车站”……
      年轻的孕妇突然死去,没有诊断,就连解剖学家的诊断也没有。小女孩上了吊……五年级的女生……死得不明不白。父母都疯了。万事只有一个说法——切尔诺贝利,不管出了什么事,大家都说是切尔诺贝利。


      我们是谁?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当被教育而建立起来的信仰坍塌,一如他们被教育地去相信,苏联核电站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核电站,它甚至可以建在红场上。在这一张被编织的大网面前,谁来告诉这群身心都被侵蚀,饱受煎熬的人们,他们可以相信什么?他们还能相信什么?失去了曾经的家园,到处都不受人待见,甚至被歧视的他们还可以去哪里?他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生活下去?他们失去的,不仅是家园,而是整个生活,以及对于未来的信念、勇气和力量。
      因为辐射,鸡冠变成了黑色,而不是红色。奶酪做不出来了,住在那里的人们一个月都没有奶渣和奶酪。牛奶没有变酸,而是凝固了,变成了白色粉末,牛奶不能喝,豆子不能吃,蘑菇、浆果也不可以吃……肉要在水里泡三个小时,煮马铃薯之前要用水洗两次。赖以生存的东西,都被扣上了“辐射”的帽子,无法再回到如初的样子。
      全球范围内,我们盖起了一个个核电站,在隐蔽的地方,被严格保密。我们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但仿佛也在无形中为作为整个人类的我们,埋下了一个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熟悉的地方已经变得陌生,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已经消失……

      究竟要铭记还是遗忘?我们为什么要记住?为什么要寻求真相?谎言最终的代价又是什么……
      读完这本书,会有很多问题。如果我是经历过这一切的“切尔诺贝利人”,你问我还相信什么?我想,我会很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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