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子姐姐，只是妹妹她们眼中，我的天作之合、青梅竹马。

瑶瑶上周和我聊天，无意间说到娅子，瑶瑶说:“哥，你说咱们小时候，我四娘总说晏家姑娘厉害，做她儿媳妇正好，你知不知道，你的娅子姐，离了，都一年多了，和你说啊，还没找呢啊！”说完，还试图从我眼神里找到光彩，就男人那种突然升腾出来的希望和遐想连绵的那种光彩。

我说:“闭嘴吧，都不挨边儿好不好，别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的行不行？我要做个贞洁烈夫，为你嫂子守一辈子活寡，你就此打住了啊！”

“哥，你和娅子可以说就算青梅竹马了，对吧？”瑶瑶就像个无常一样，非要勾起我对往事的生死回忆来。

“小妹，我和娅子真不算青梅竹马，娅子就是个邻家姐姐，姐姐！你懂吗？就像抛开我们的血缘关系，我陪你长大那样，明白了吧。”说完，我又问瑶瑶:“娅子姐现在状态怎么样啊？”

然后，我们兄妹一边聊着，我一边回忆起许多年前的娅子姐姐。

那时候，十四婶刚嫁过来。我恰好是个学龄前的散养娃。“过街老鼠”虽然不是用来形容一个儿童的词语，可用来形容那时候的我，绰绰有余。我到现在都不完全知道十四婶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我，尽管我在孩子堆里，名声是那么的差，并且十四叔都已经总是“夸奖”我长大一定是个流氓了，可是十四婶，就偏偏愿意领着我，去长辈家，像几个爷爷奶奶家、伯父叔父家，以及堂哥家。每一次，十四婶做了好吃的，不是送过来，就一定要把我叫去。搞的我那时候觉得她更像我亲妈那样。

娅子姐姐，就是十四婶的亲侄女。她是放暑假时候来她姑姑家玩儿的，也就是十四叔家。我记得那天早上因为我把家里所有的带门的柜子翻了一遍，非要说有宝贝，我爸给我妈一个眼神，我妈拿起鸡毛掸子，而我当然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是什么，就飞奔着跑到十四婶那，边跑边回头，我在快要到十四婶近前的时候，故意摔倒，就等着十四婶和往常一样把我挡到她身后，然后和我妈解释，说我是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懂事儿……我特别享受十四婶对我的评价，我觉得她说的就是真的！我确实如她口中那样好。

但是那天出来把我拉起来的，是个小姑娘。我抬头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个女孩子，或者说小姑娘吧（其实这么些年来，我已经忘记第一眼的娅子姐姐，在我心里的第一印象到底是如何的好了），简直是个可爱的不能再可爱了！能够让一个小泼皮发觉尴尬，然后脸红，小时候，也就娅子姐姐有这本事吧。

那个女孩子说:“小弟弟，我抱你起来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说着，就把我抱起来了。我平生第一次的扭捏起来，既觉得被家长追着打是那么丢人，又觉得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摔倒是那么的羞臊。

我当然是很要面子的，尽管我才六岁，我说:“我叫范五月！我平时跑的可快了！刚才是没看地上……”娅子姐姐就咯咯的笑。我听见我妈和十四婶在那说话，我妈还说晚上包饺子，让娅子姐姐去吃，不给我吃等等等等。但是毕竟没打我了。我知道我没挨打是和这个小姑娘有关系的，我就问她:“你叫娅子？你吃饺子给我留几个哈！”娅子姐姐就笑着说:“才不去呢！你妈是吓唬你的！”

我这时才注意到，她是个豁牙子，但是头发扎的发带五颜六色的可真好看。个子又比我高，穿着裙子，不像我，赤背、只穿条裤衩，光着脚，还因为假摔，沾满了灰土。

娅子姐姐大我两岁，不过说实话，她懂事的程度，让我又佩服又嫉妒。我一开始以为我会带着她玩儿的，比如，到人群里去比一下谁撒尿撒的远啦、谁偷果子多啦等等，那些我认为最好玩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娅子不但让我知道什么是老师，也让我知道什么叫学习、上课、写作业！甚至，居然会因为不听话，要被告家长！同时，我发现我妈特别喜欢娅子姐姐。后来就像我认为十四婶是我亲妈那样：我认为我妈是娅子姐姐的亲妈。

我开始和娅子姐姐打架，是从我妈说要她作我妈儿媳妇开始的。既因为我听到这种话时候的难为情，更因为娅子和我妈吵架，说我妈少做梦吧，你儿子是个流氓！（我的十四叔！肯定就是他说我的！）然后我妈居然和十四婶在那笑的呀，笑什么嘛？

后来寒暑假，娅子姐姐就总来十四叔家，我也从“万人嫌”转变成为一名小学生，直到中学生。我母亲去世时候，娅子姐姐被十四婶专程接来，送来纸扎的牛马，说算是女儿扎给母亲的。我那时节哭到伤心欲绝，娅子姐姐的很多话，我都没有心思听了。

我当兵那年，娅子姐姐高三，她没考到她要去的大学，不顾家人反对去了南方。我转士官又考到军校，探亲时候听说娅子姐姐要嫁人了。我打电话给她，我说娅子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要嫁人啊？你怎么不考大学啊？我们姐弟两个，明明聊了很久，可我就是不记得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我也是边说着话，边想起她后来如何在我妈那里为我求情，说我打架是为什么，说我冒雨背着瑶瑶回家，舍不得瑶瑶和东东被谁谁谁欺负……想起她配合我骗孙班长，说她是我女朋友……写信给我，寄来她的照片，也寄给我好吃的……

我说:“瑶瑶，我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内心戏了很多。哥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娅子总被十四婶接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四叔总要打我。直到我结婚后，才完全明白。十四叔家没有小孩儿，于是十四叔就把我当成了他的孩子，十四婶就把娅子当成她的孩子。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瑶瑶点点头，说:“哥，那你说，你和娅子那么熟悉，又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你现在知道她这种情况，就没想过或许能和她在一起吗？小时候就觉得你俩可真像一对金童玉女啊！”

我听得出妹妹对我的偏爱和关心。我说:“不一样的，你眼里的我们，和我眼里的我们，是不一样的。就连我对娅子姐小时候的喜欢，和长大后的喜欢，也是不一样的。”

瑶瑶就笑了，笑着问我说:“哥，你小时候被你家我四伯打成那样儿，我今天才知道打得还是轻！你可真能犟嘴啊，喜欢和喜欢还不一样了？”

我说:“对，小时候的喜欢，是第一次见娅子姐，发现是个女孩儿，是和我不同性别的，当然觉得喜欢她，可是越长大，越觉得那是如同姐姐一样的存在，姐姐，是用来被尊敬的，是除却自己母亲，你可以和她说一切知心话、任意哭诉委屈的，人生中父母以外的第二伟大职业啊。”

瑶瑶说:“可娅子和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况且你不也说，十四叔十四婶曾经也是希望你们两个……对吧？”瑶瑶真是长大了，大到仿佛是当年十四叔夫妇那般年纪，大到也如他们那般的虑事和计议法。

其实，从我入学开始计算，内心就已经完全当娅子是一辈子的姐姐了，不然，也不会有事儿就和她商量，什么都很依赖娅子姐姐了。若是当她是其他的姑娘那样，我怎么会在她那里心甘情愿的不坚强？后来娅子姐结了婚，我才意识到有些我自认为可以是亲情的友谊，是要收回来的，没有血缘的架构，这份亲情，被流言蜚语冲击之下，会给娅子姐的生活带来毁灭性的崩塌的。渐渐的，就不再和娅子姐无话不谈了。以至于后来，彼此人生里比较重要的决定，主意不再由对方帮着拿了。哪怕后来我的家庭那场灭顶之灾，我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娅子姐的。

瑶瑶又和我一起说起许多这些年来的事儿，有关十四叔家、娅子姐家、娅子姐和她们以及娅子姐和我，说的我俩口干舌燥的。

“哥，那你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啊？你那么年轻，要为以后着想啊！”又老生常谈这么一句，当然，每次一说到这，她也知道我们兄妹的对话要被我单方面终止了。

我说:“小瑶瑶啊，其实你哥我还是会对可爱姑娘心动的，不心动那是假的，哪个男人见到漂亮姑娘不想多看几眼啊？可是，我再怎么看，也就是如当年我看娅子姐的欢喜，然后想变成我对你这样了，如对姐姐的那种尊敬，对自己妹妹那样的疼爱，没别的了，懂了吧。”

好久，瑶瑶说:“疼爱啊！哥，我昨天看到一个包儿，一眼，我就爱上了，那你送我吧！”她要东西时候，把作为妹妹的无知和泪眼可怜儿，能演出一万种经典版本来！

“妹妹，来，哥和你谈谈我前几天喜欢的一个姑娘，都和小伟他们说了。来，把你看好的包，质量往下降一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