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缓缓停靠安庆车站。几个小时的行程没有给乘客带来丝毫的疲惫,大家兴高采烈纷涌下车。车站内几十辆客车整齐地排放在那里,等待一批批望眼欲穿的旅客上车,然后奔向既定的目标。
此刻我如释重负,惬意地拖着行李包,慢步在车站广场,瞧瞧好久不见的老地方,又有哪些新的变化。
我甚至装模作样吹起了口哨,很可惜只见气吁出,却不闻哨响。因为我这时想起了飞桥,想起了他悠扬的哨声,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很适合我现在的心境。哎,可惜飞桥不在身边。
我的左顾右盼立马引来了一辆的士。
“您好!去哪?”一位的姐探出头来。
“到滨江苑。”
“滨江苑?是不是1号码头附近的那个小区?”
“嗯嗯,是的,谢谢。”
年关边的宜城呈现一派繁忙的景象,一路川流不息,行人匆匆。沿江路的商贸店铺,外面杂乱地堆着货物,伙计们正忙碌地往配货车上搬运着,以便及时发送出去。
的姐娴熟地打着方向盘,鱼样地在有些拥挤的路面上穿梭。向右拐,车驶进玉琳路,滨江苑小区就到了。
这一刻,我的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的放松,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与亲切感瞬间钻进每寸肌肤,每根毛细血管。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永远是生命中最初的那份守候。
“爸!妈!我回来啦!”蹬蹬蹬跑上三楼,我将门拍得“啪啪”直响。
“这孩子,毛燥,”屋里响起父亲的声音,“来啦来啦!”
门开了,露出父亲有些笑意但有些愠色的脸,“长这么大了,还不守规矩,这门能经得你几次敲?”
“爸!人家心情急迫嘛!半年了,看样子光是我想您,您可一点也不想我,”我上前把拉着爸的手,“我找妈。妈呢?”
“你妈还在活塞环厂上班呢,还没下班,”爸的眼色里融进了慈爱,“马鞍山那边工作还适应吧,你妈怕你累坏了,大清早去菜市场买了好些菜,说等下班回来犒劳犒劳你。”
“是吗?”我丢下行李包,跑进厨房,左瞧瞧右瞧瞧。嘿嘿,还真尽是我喜欢吃的,刀鱼,螃蟹,牛肉,酱香鸭……大餐啊。
父亲是郊区一所中学的教师,已经放假几天了。他很喜欢看书,唯一的嗜好是买书。也偶尔气定神闲地端坐沙发上,拉上一段胡琴。所以我也荣幸遗传了父亲的一些文艺细胞,喜欢看书,而且经常在图书馆里一呆就是半天,丝毫不感厌腻。
我一头钻进贮藏室,那里有父亲的书橱,我想看看半年的时间,父亲又添了哪些书。虽然无法拥有作为书主人的权利,但是蹭读还是可以的。哟,《呼兰河传》、《挪威的森林》、《丰子恺散文》……
直到门再次敲响,父亲有些边小跑边喊着“来了来了,”我才从那些动人的故事情节中苏醒过来。肯定是妈回来了。
长时间紧紧的拥抱,无非证明母女之爱是天底下最真心实意、最毫无做作的爱。
妈连连说,“乖女儿,想死你妈啦!”边用手摸摸我的后背,“哎呀,瘦啦!在外一个人也不晓得照顾自己!”
啊?这大冬天,穿这样厚厚的,也能摸出来我瘦了?是为晚上为我准备的大餐找个最恰当的理由吧。
“老黄!洗碗!我和咱们闺女唠嗑唠嗑,我这一肚子话装了半年了,都。”
“好嘞!”老爸笑容满面,哼起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边哼边系围裙。
“妈!爸还桃花呢,这大冬天的。敢情当年你俩是在桃花盛开的地方私订终身的吧。”我揶揄妈。
“哈?还戏弄我这个老太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妈开心地笑着,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傻闺女,不会是背着爸妈谈恋爱了吧!”
“哪里有嘛!女儿还小得很呢,”我抱着老妈撒娇,“真是谈恋爱,肯定得老爸老妈面试嘛!”
“那当然了!”妈挺自信地点点头,“妈看人一看一个准!我同事女儿几年前谈恋爱时,同事偷偷把他俩指给我看,我当时说好!这不好?现在两人甜甜蜜蜜,孩子都上幼儿园啦!”
“恋爱学专家!佩服佩服!”我不失时机拍拍妈的马屁。
“孬闺女!妈说的可是真的!”妈睁大眼睛,有些认真地说,“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哦,上次我对你说的,我们单位徐经理的外甥在市政府上班,我偷偷看过,闺女,一表人才啊,要不,哪天让徐经理老婆约约,你们见个面?”
“啊?妈!我这不才刚工作嘛,工作为重,工作为重,”我立即否定妈的想入非非,“谈恋爱得等工作稳定了,有些成绩再谈不迟。”
“一个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家庭,而不是工作,”妈深有体会地说,“妈在活塞环厂浑浑噩噩干了一辈子操作工,不也照样拿工资?但是在家里可要尽职尽责相夫教子啊,不是妈努力,你和你爸能有这么优秀?”
“是!妈,您辛苦啦,”我连忙给妈揉揉肩捶捶背,“女儿今后一定孝顺您,您说五,我不敢说六;您说七,我不敢说八”。
“得了,尽哄妈开心,”妈笑着叹口气,“不要带妈怄气,妈就心满意足了。”
“不会,不会!”我喃喃道。面对眼角已有皱纹、头发已现银丝的妈,我忽然心生愧疚,我与飞桥好,是不是在欺骗她?欺负一个宁愿牺牲自己青春而愿意自己孩子永远青春的中年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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