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吵架，安静地过日子 读《老夫妻》有感

2019年11月22日，读到冯骥才先生写的冯骥才先生写的《老夫妻》可谓经典，娓娓道来，不紧不慢，细致刻画，语言动作心理的描写都堪称绝妙，而且一场激烈的吵架引出夫妻长久以来许多的生活细节，经常吵架，没有孩子等等。吵架之后老婆子见老头儿没回来，于是雪夜出去寻夫，一路行走、倒分别引出夫妻第一次雪中拥抱，第一次雪中跌倒时丈夫的帮助两个温暖浪漫的片段......触动了老婆子柔软和脆弱的内心，继而开始念起老头儿的好，离不开老头儿的感觉占了上风。无助中返回家看到那窗户的灯光、看到老头儿收拾了房间、准备了茶，老婆子气就完全消了，两人的举手投足中，默契油然而生，老婆子赶紧给老头儿热菜热饭。

文章行文有味道，穿插巧妙，很有欧亨利、契诃夫式经典小说的模样，精妙反映出人物内心每一个波动、每一次震颤，特别触动读者的内心，是一场心灵的对话，生命的对话，是不断引起思想震荡的对话：爱，到底是什么？爱，要怎样纠缠？还是要彼此松绑？读这篇文章很久了，2019年11月22日，我读完文章，头脑中跳出的第一感觉就是老夫妻走过四十多年如此吵闹的婚姻生活，太不容易，太难了，是否麻木了，懒惰了，没有爱了，只是将就？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与我一样，想要不吵架，安静地过日子？我是中年家庭妇女，生活忙得昏天黑地、狼狈不堪的，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想评论这篇文章。但我还是有点顾虑的，冯先生是大家，我是小市侩，我这样子大言不惭、指手画脚颇有蹭名人、博眼球之嫌，再说有那么多的鸡毛蒜皮家庭琐事，干嘛还要挤脑水，做些与现实无用的大白话？可是这么久了，我仍然不能释怀，我必须写一写，把我对这种吵闹生活的自我体验说出来，方才善罢甘休，与现实世界有无裨益，且不去管它！我想冯骥才先生是不介意跟一个底层的市侩妇女计较的，甚至是笑脸相迎的。

我这次写读后感不仅为赞美而来，而是侧重于人们对婚姻生活的认识和了解，了解之后像老夫妻一样选择在矛盾中妥协将就，还是追求更高的所谓精神独立、精神和谐、灵魂共舞等等空泛缥缈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生活真的很难放弃、而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真的那么无从追逐吗？我不想评判哪一种选择更高尚、更伟大、更正确，而是讨论哪一种选择更幸福、更满足、更舒服、更自在。

文章一开始就定了基调，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四十多年......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无论划得多深，转眼连条痕迹也不会留下。 老夫妻的生活就这样在矛盾和争吵中不断向前，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气中爆发而后恢复安静，很多人都像这对老夫妻，习以为常了吧。虽然很难忍受，难以控制，却仍然屈从生活的鸡毛蒜皮，是无奈的选择，还是缺乏力量去过一种和谐的、不争不吵的日子呢？或者是因为吵闹还不够激烈，矛盾还不够激化，不足以摧毁现在纠结的生活吗？亦或人性就是如此简单粗暴，有气就发就吵，吵过之后又来歉疚地予以弥补，人生周而复始，时间流逝，重复着这样的、令人烦躁的日子，真的好吗？精神不会疲倦和累吗？还是精神已经死了，反正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何必去想那些想破脑壳都想不明白的灵魂问题呢？

尽管很多人选择这样吵闹的日子，但也一定有人愿意放弃吧，如我，宁可选择单身，选择安静，选择平平淡淡、甚至孤孤单单的日子，总好过无事生非的吵闹和忍耐。忍耐是多么痛苦和压抑自己的一件事情，难道因为自己的能力不济就活该忍耐吗？忍耐一时可以的，让人一辈子忍耐、吵闹、重复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崩溃、太无聊、太浪费生命，不如转身离开，不如云淡风轻，寂寞也有寂寞的美。人只有在脆弱的时候，缺乏力量的时候，害怕孤单的时候才需要忍耐和向现实妥协吧，否则就是习惯了被虐，本身就是被虐人格，就喜欢始终生活在看似正常的、符合社会大多数人状态的日子里，习惯忍耐和妥协，无论划得多深，转眼连条痕迹也不会留下。这真是对内心深不见底的伤害啊！

让我们再看看七十多岁的这对老夫妻这场盛况空前的吵架吧。起因很平常...老婆子把晚饭烧好了...老头儿偏偏不肯动...老婆子唠唠叨叨...互相顶嘴，翻起陈年老账，愈说愈狠...老头儿一怒之下...将烟灰缸打落在地上。老婆子...嘶哑、干巴巴的声音喊...老头儿...从座椅上直蹿起来...抓起桌上沏满热茶的大瓷壶，用力“啪”地摔在地上，老婆子吓得尖叫....“离婚！马上离婚！”...怒火...心里翻腾...然后冲到门口...跑出去，使劲带上门，好似再不回来...老婆子...累了，歪在床上...伤心和委屈爬上心头...何必跟这愈老愈混账的老东西生气？...待见他，伺候他，还得看着他对自己耍脾气……几滴老泪从布满细皱纹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这场架吵得太厉害了，处处的不协调、不配合和冲突，越吵越多，陈年旧账都翻腾出来了，偏偏不喜欢什么，对方拿捏如此准确地给予还击，四十多年的岁月，难道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一幕幕伤心的画面吗？不说更不甘心，往死里戳，往伤口撒盐，大把撒盐，往心里捅，哪里最敏感，就向哪里开火、开刀......唠叨、喊叫、摔东西、以至于老婆子尖叫出“离婚！”以至于老头儿摔门而走！这么大的年龄了，气性可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七十多岁，还能脱口而出离婚，七十多岁，还能气愤地摔门而走！这其实才是两个老人真正想做的事情吧！一辈子都心心念念的事情吧！但在现实的生活中却一直逃避内心，逃避真实，逃避精神的追求。看看老婆子的委屈和眼泪，多么苍老的年龄，岁月的沟沟壑壑，隐藏了多少酸楚的泪珠，到老都要这样委屈自己吗？这样的人生是否太过悲催！人活一世，难道就只是记住伤痛吗？人活着就为体验伤心吗？如此活着不觉得累吗？老夫妻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地彼此伤害？我都看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还叫日子吗？我想自己肯定是过不下去的，十年、二十年可以，人到中年之后还看不透、悟不出吗？过下去的结局只有一个：气死。因此我非常敬佩两位老人互相折磨的本领如此高强！心理如此强大，强大到安然活到了七十多岁。生活难道非得这么过吗？还是道德绑架了老夫妻，现实束缚了老夫妻，彼此的绑架，彼此的束缚。这真是一种恶毒，开着恶毒的花朵，杀人于无形。

我们再跟随作者看一看吵架之后发生了什么吧。两小时过去了，老婆子奇迹般变得正常，回归现实，....怒意、埋怨和委屈也都没了。她感到空荡荡...出奇的安静，...空虚...悔意浸进她的心中...她担心出走的老头儿...走出房子。雪正下得紧。夜色并不太暗。...这普普通通、早已看惯了的世界，顷刻变得雄浑、静穆、高洁，充满鲜活的生气了。

瞧瞧，世界回来了，人的理智回来了，自我觉醒了，真实的本我消失了，隐退了，也终于被超我和自我说服、打败、赶跑和压抑了。现实的世界只能是正常人的世界，只能是道德、社会规范制约下的有序的世界，那个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缺乏约束的本我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只能在矛盾冲突和激化的时候跳出来疯狂与捣乱一下，或者说释放和畅玩一下。本我一直被压抑，却从未曾消失，不允许本我出现，他就找机会、趁矛盾的时候来撒野，因为他实实在在也想要自由，不想被束缚啊！

作为普通人，本我主要出现在争吵、矛盾和疯狂的时候，更多的本我出现在性生活里，叛逆的行为里，以及唱歌跳舞畅所欲言等日常的放松活动和无所事事的爱好里，古怪反常的行为里。而文学家、艺术家的本我则更多出现在其作品中。文学著作的生命力、艺术的美都因为本我的融入和自由释放而使作品具有了无限的生命力和感染力，让读者和欣赏者不知不觉中卸下伪装，丢弃自我和超我，放出本我进入作品中游弋和放松，因此感受到身心愉悦，陶醉其中，如痴如醉。人到底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本我的解放和自由，而现实是不允许的，所以才会有充满人文情怀和人性本我的文学和艺术品不断涌现，表现本我的自由和超脱。

而老夫妻似乎并没有如此幸运，所以只能在吵架、伤害、沉迷或者喜好中释放本我，其实有自己的喜好一样可以很舒服地与本我相处，心平气和可以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偏偏就需要激烈的冲突、吵架、肢体打斗来释放本我。这是低级的释放，无限循环，枯燥而无聊，心里流着血，却还自己哄自己说这就是最现实和最真实的爱，正如这对老夫妻，吵吵闹闹，无限循环，毫无长进，只能苟且和拿过去的美好、曾经的真情来安慰或者麻醉自己，以便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生来受苦，生来彷徨，无从选择，无所放下，不可谓不悲剧。

让我们继续跟随老婆子雪夜出行，寻找老头子吧。一看到这雪景，她突然想到遥远的往事。五十年前...他都顺路送她回家...真是一种甜蜜的尴尬呀...在河边宁静的路上，他突然把她拉到怀里。她...朝他扔去。他一动不动....她打着打着...忽然扑到他身上...火烫般的激情...她重温旧梦。老婆子都承认这段甜蜜，但太过遥远，像是一幅画逐渐远去，年轻时一见到雪就想起，中年偶然想起，沉默地重温旧梦，风烛残年时几乎忘却了，而今天在一场大吵之后的安静中老婆子又再度想起，真是心痛，要靠那么久远的温暖来安慰！现实该有多么无情，把活生生的、生命力鲜活的人熬成了一点都不可爱的、只知道彼此吵架、图一时痛快的刽子手呢？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任谁都不放过，而最不放过自己的还是自己，不放自己，也不放过对方啊！

老婆子继续在雪夜行走，非常艰难，腿僵硬而无力，风湿，踩下去颤巍巍，抬起来十分费力...她滑倒...艰难地爬起来...又想起另一桩往事...她跌倒在雪地里，他跑过来伸给她一只手...老婆子继续反思：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一只手，希望老头儿在她身边！...老人得有老人伴...两人如同形影紧紧相随。尽管老头儿...却不失为正派人...老头儿似乎就愈可爱了...老头儿出差在外，她反而睡不着，仿佛世界空了一大半……在寻找老头儿的过程中，老婆子越发安静和回归现实，雪夜跌倒的困难和无助，老婆子开始新一轮的思索和反省，以至于怀恋过去的美好来掩盖今日的不堪。更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无力而开始感念老头子的好，竟越想越好，实实在在又把老头子当个宝了，人是多么奇怪啊！前后判若两人，颠倒黑白的，完全就是神经病一样的，人性就是如此，矛盾而荒唐，可以很崇高，也可以很猥琐，善与恶并存，这就是最真的人性。所以糊里糊涂也挺好的，凡事不要那么较真，反正人经常是管控不好自己的，那也不要管控别人好了，哪怕是夫妻，给对方一点自由、尊严、丑陋和隐私吧！老婆子赎罪似的开始想着老头子应该回家了，这终究是一个神圣而平和的结论。故事也的确是这样继续的，风烛残年，柔弱无力的两个老夫妻能有什么更好的解脱办法呢？除了回家。

快十点钟了...她的两脚...疼...看老头儿是否已经回家...她远远看见自己家的灯亮着...心怦地一跳...她发现一串清晰的脚印...心里念叨：“愿我的老头儿就在屋里！”...老头儿正坐在桌前抽烟...她冻得发僵的身子一下子紧紧地攫住...放着两杯茶...老头儿抬起眼看她...又温顺地垂下眼皮...她赶紧去...再煎上两个鸡蛋……老婆子和老头子终究因为无力对抗现实的困难，到底都回家了，都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充满歉疚和不好意思，彼此之间存在的到底是爱还是对现实的妥协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伤害彼此，伤害自我，为什么要靠着那五十年前一幅画的浪漫、四十年前真实的温情来欺骗自己在漫长岁月中、爱逐渐消亡的事实呢？

仔细想想，这真的与人格、人性密切相关。接受这样吵闹的人生，一定是接受和驯服于自己的人格了，也接受自我的渺小和无能了，否则四十年的不安宁、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必然要有一个结果。吵吵闹闹四十年，到了七十多岁了还无法顺从对方的喜好，故意做着对方讨厌的事情，这人在一起该是有多憋屈啊！因为有着曾经美好的开始，就一定要给这美好的开始一个善始善终的、世人所认为的美好结局吗？为什么不能让这美好一直是美好呢？分手或离婚之后，那美好的开始难道就不美好了吗？四十多年吵闹的生活中，一定会把这一开始的美好感觉磨损消耗殆尽了吧！真够让人心痛、真够让人悲哀，人之脆弱至此，也只能在麻痹和糊涂中任性妄为，无所节制，想吵就吵，吵过之后还要在一起纠缠。也许这对老夫妻就是这样一生的冤家，是彼此矛盾的、不可调和的、爱恨交织的冤家。

故事的结局可谓完美，老夫妻相亲相爱。但却是我极不喜欢的，可能源于我的不成熟、不肯放弃自我和追逐本我自由放飞的恣意，或者我本就与老夫妻不同的人格特征。我不否认世上有众多吵吵闹闹的夫妻也是幸福的，也不否认世上那么多糊里糊涂的婚姻也走到了最后。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他们都该是有宽大的胸襟和非凡的胆量，一定还要有一颗强大的或者已经麻木的心脏吧！就这样争吵和打闹，可能甜蜜、可能痛苦，无休无止地相互折磨，人性一次次爆发和疯狂，真真切切的、对心灵和精神的摧残、打击在真实生活中重复上演，一幕一幕，热热闹闹，永无休止。真是乏味的人生，但却是真实的人生。

反正我不要过这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