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流的痛苦和自由

“我以为我是痛苦的,我以为我是自由的,其实,我是卑微的。”

2018年3月27日,童年时最要好的朋友在发了一条朋友圈之后,吃了30多颗安眠药,决定自杀。

那天晚上,他一如往常的去了健身房,然后在更晚的时候,就听到了噩耗。

接着两天,没有任何消息,生死未卜。

当时我刚刚下班,看到他发的状态,还以为只是日常晒肌肉,没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条状态。

我俩已经认识有15、6年了吧,从最初的单纯,走到了现在的成熟。

小时候他是一个特别有才的孩子,喜欢武术、绘画、摄影,我们总是会一起看动画,一起去补课,听他讲他武术老师的传奇故事。

那时候特别流行《七龙珠》,还有小当家方便面里的水浒卡,短笛大魔王、孙悟空,还有卡片里的林冲,他都能有铅笔画的惟妙惟肖,满满的偶像光环。

他从小就特别壮实,力气大,人长得也比较帅,性格却出奇的好,偶尔还会搞怪,记得有次美术课大家学泥塑,那个家伙偷偷的捏出了一个小鸡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特逗。一个大将军领着两个蛋蛋兵。他的作品成了班里大家互相传阅的对象,甚至都被摸秃噜了皮。那个小鸡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初中他变得越来越优秀,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我。我们俩的学校在城市的两个角上,无论是物理距离,还是心理上的距离,都在疏远。

高中的时候,听说他的朋友变得更少,我俩的关系是因为一次聚会上,又联系了起来,他更壮实,眼神也变得有些犀利,聊起天来正经的不行。我呢,当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猥琐无下限的孩子,各种段子套路烂熟于心,以这样的方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和欢迎。那时的我就像是伊藤润二画的《人间失格》里,男主角大庭(不知道名字记得对不对)的样子,用各种各样的“表演”、愚蠢来让大家开心,其实内心的空洞无人能懂。

毕业时,和他在我们这个小城的一座山上喝着啤酒,听说他学了医,还是牙医,觉得未来真是前途光明啊。我呢,莫名其妙的学了音乐,还是民乐,前途未卜。

我俩的距离也从城市的两边,扩大到了省的两边,再见面时,我吹着笛子,他研究《周易》,研究风水。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总是特别的倒霉,宿舍里打麻将总是输,专业一塌糊涂,喜欢一大堆漂亮姑娘,却没有一个人喜欢我,除了烫头,喝酒抽烟是每日的生活。他掐指一算,说我宿舍睡觉的风水有问题,刚开始还不信,后来听说他给一个摆地摊儿的哥们儿算命,让他换了一个位置后大赚一笔,那哥们儿感激涕零,送了他一堆的洗发水。后来我听了他的建议,换了一下睡觉的位置,把脑袋跟前的袜子、闲书、不及格的成绩单统统放到一边,还真转了运。

大二的时候,他还来过几次我的学校,见了见我的学习环境,作为学音乐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琴房,大多都是好几个人轮流用一个。我带着他来我的琴房,笑着说,这个地方不仅适合找对象,还适合啪啪,说话间就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坨卫生纸包裹着奇怪的东西,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套套,还是用过的那种,甚至连温度不一定都还有。我俩就那么尴尬的笑了半天,见识了见识我们没见识过的大学生活。更让人难过的是,我琴房了那个漂亮姐姐把我的幻想全都破灭了,高大的形象一瞬间坍塌,一匹马儿欢快的驰骋在大草原上,一只肥狼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那件事,直到后来提起,都让人浮想联翩。

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武林大战。

那天下午还是很愉快的,我送了他一根练习了很久的笛子,他呢,对音乐也特别的感兴趣,我那时对民乐已经伤透了心,他的那种热爱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激励,虽然现在放弃已久。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严肃的对我说,你请了我一顿饭,送了我一根笛子,这些我全都记下了。那会儿觉得他挺逗,这样的事还专门记下来,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一种对友谊,对朋友的重视。

后来,我们又匆匆的毕业,16年的枷锁被打开,求学不成,作为一个废人一无所有的被一脚踹到了社会上。

毕业后的第二年夏天,又一次来到了小时候经常上的山上,阳光特别的刺眼,看不清彼此,嘴里的香烟弥漫着五彩的香味,我们讲着各种各样的段子,谈论着理想的生活......

他说趁年轻要去北京闯荡闯荡,即使一无所有也不会后悔,因为青春只有一次,不想就那么荒废,抱憾终身。

可喜的是,他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牙医工作,偶尔发微信动员我一起来,劝我不要总是活的像个老头一样,固执还特别的顽强。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北京的车站里,他身边坐着他的朋友,我带着女朋友。他的朋友是中科院的,优秀的不得了,看着两个北京打拼的人,看着我旁边也在北京打拼的女朋友,心里那个不舒服。

分别以后,就是朋友圈里的互动了,他很少发什么状态,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下定决心健身,一年的时间里不吃不喝,6块儿腹肌,人也变得更结实了,只是他的眼睛里总是有一些忧郁。

其实我俩都是有些内向、忧郁质的,不怎么说话,去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会觉得尴尬,但是又显得特别健谈。在没有人的地方,充满想象力、孤独的画着自己的世界。

2018年3月29日,他又活过来了,那条状态还是不想就那么离去吧。他被同在北京的朋友救了回来。身上插着管子,发了一条状态:倒下的那一瞬间过后,再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好像做梦一样。

2018年3月31日,是他的生日,他说,是劫后余生的生日。

我默默的在他的状态下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他回复了我两次谢谢。

回想那天,我俩在山上抽了好几根烟,我抽白沙,他抽苁蓉,我一口又一口的吐着唾沫,一起望着远方,想起小的时候还能从山上能看到很远的群山,现在被拔地而起的高楼挡住了视线。

今天是2018年8月8日,离那一天已经好几个月。

他自杀的那一天也给我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倒地的那一刻,是五彩缤纷,还是地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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